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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少卿先前只有五分懷疑,現在則是十足十了。眼眸一轉,見馬車上雕著靖王府的府徽。早就聽說靖海侯是一個如何了得的人物,萬萬沒有道理被人如此戲弄還窩縮在馬車里默不作聲的。當下抱定守拙的宗旨,放任蕭戟胡鬧。蕭戟眼光與少卿一對,隨即明白他那一眼的深意。他本來就是個放蕩不羈的性子,現在身后有了少卿,還有什么事不敢做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沒有絲毫預警的,緊握住韁繩的手突的一松......末了才無辜的湊上一句,"蕭戟遵命!"那馬早被蕭戟勒得口吐白沫,拼足了勁蹬著蹄子直往后退,哪里禁得住蕭戟這一松手?蹄子猛一打滑,一聲嘶鳴中,龐大的身軀帶著被裝飾得金壁輝煌的馬車重重的摔在地上,懸空的輪子兀自滴溜溜的打轉......一片混亂中,夾著蕭戟特意拖長的痞痞的一聲"蕭戟遵命",顯得特別滑稽......車里先是一連串的呼痛,塵埃落定后,終于慢慢的爬出一人。雖然穿著也算體面,卻萬萬及不上靖海侯的一個小指頭兒。此時他的冠歪著,發也散了,本來就平凡的臉更顯得狼狽不堪。少卿想笑,但他素來穩重,勉強忍住了,只一雙眸子彎彎如新月,盛了滿滿的笑意。蕭戟卻不同少卿,他是個嘻笑無忌的人,早抱住肚子笑個不住,索性蹲在那人面前,眼對眼,格格笑道:"侯爺這么狼狽,怎么也沒個奴才來服侍您?敢情靖王府通府上下就侯爺一個人?"那人狠狠瞪蕭戟一眼,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個可惡的青年撕下一塊rou來。眼光向四周一掃,周圍早就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事情不能鬧大,心中暗暗計量著,眼前要脫身,唯一的法子就是抵死不認。咽了一口唾沫,粗著嗓子道:"你放肆,你是哪個名分上的人物,膽敢和本侯爺作對......"稍頓一頓,"也罷,本侯也不和你計較,你幫本侯把馬車扶起來,也算將功折罪了。"一邊起身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用眼角覷著蹲在地上的蕭戟。蕭戟扯一下唇角,蹲在地上兩手托腮仰頭看著那人,神情無辜天真得像個剛剛睡醒的孩子,"侯爺說要我放手,我照著侯爺的吩咐放了手,怎么反倒挨了侯爺的責罵?天下還有這個道理么?"也學那人的樣子一邊拍拍衣袖站起身來,一邊用眼角覷著他。那人打一開始見到蕭戟,只是見他插科打諢,嘻笑不忌,幾乎沒聽他說過一句正經話,整一個市井無賴。以為他也就那樣了,沒想到現在兩人平平站在一起,蕭戟竟比自己還高了一個頭,嘴角雖然還帶著笑意,但眼眸微微一瞇,本來無害的人竟然添了幾分凌厲的銳氣,讓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自己在侯爺門下也算算見多識廣的,怎么當初竟走了眼,惹上這個瘟神。口氣立即軟了幾分,"你讓開!"原想他一定會百般刁難,沒想到蕭戟竟乖乖的側身讓出一條道來。不由狐疑的看他一眼,剛要邁出步子,卻聽蕭戟痞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侯爺好肚量!可是我橫看豎看,也看不出你哪點像侯爺呢!眼光昏暗,眉目不齊,一臉猥褻晦澀奴才相。在場的各位漢子,你們說句公道話,我蕭戟說的對是不對?"最后一句中氣十足,不愧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聲音里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威嚴。圍觀的人看了半天熱鬧,看著蕭戟戲弄譏諷那人,心中又是解氣又是痛快,現今聽蕭戟這么一問,都扯開嗓子應道:"是!"一時間,人山人海,卻只聽見一個聲音,好比大浪席卷,勢不可擋!那人是靖海侯府的總管,瞞著侯爺乘了馬車出來顯示排場,心中本來計量好了,侯爺進了宮,一時半會是斷然回不來的,沒想到千算萬算,卻偏偏漏算了天底下還有蕭戟這么個軟硬不吃水火不進的牛鬼蛇神。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上下打吊,生怕侯爺知道追究起來,自己這身皮那是不用要的了。正自七上八下,猛然間聽到這排山倒海一般的聲音,腿腳先就軟了,瞪著眼說不出話來。蕭戟雙手環胸,微瞇著眼看著那人,還是那樣悠長的帶了一點異調的口氣,"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愣愣的看了蕭戟一會,知道一旦承認就被送回侯爺那里,侯爺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府里家法最嚴,剝皮抽筋那是小事,指不定還有什么自己見都沒見過的刑法要往身上招呼呢!但是不承認,那就要被認當作賊子送去見官......少卿在旁邊一直看著,雖然覺得蕭戟做事太過張揚,但就得有人殺殺這幫子貴戚的傲氣。微微笑著不發一語。直至見到那人嘴唇微微抖動,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幾步過去,拍拍蕭戟肩膀,"那還要問什么。靖海侯處事嚴謹,府邸之中斷然不會出現這么個敗壞主子名聲的奴才的。這個人,必定是偷了侯爺的馬車,想弄到城外發筆橫財,沒想到偏偏讓你陰差陽錯的撞破了。"蕭戟怔了怔,少卿絕對不是這么草率武斷的人。他會這么說,必定是想到了自己沒有想到的深意。少卿是一個正直睿智的人,自己一直這么認為。因此盡自不解,也只是勾起唇角,又是一副懶懶的疲憊相,靜靜的立在一邊看他怎么處置。少卿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如果方才只是朦朦朧朧一個念頭,那么在這短短幾步之間,已經思量清楚了。微妙的朝廷格局竟然會系在這個微不足道的下人身上,真是讓人做夢也想不到!現在再也不能讓那人開口再說一句話!少卿的步子很穩,一步步慢慢走近。那人什么話也說不出,只是呆呆的看他。如果世上有一種人,不用說什么話,便會有一股威嚴的氣勢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讓人折服。那么少卿無疑是這種人。他不像蕭戟那么張狂,把尖銳的羚角顯現于外,他是深沉的,內斂的。像廣闊的大海,一時風平浪靜,可是誰也不能忽視平靜之下蘊藏的巨大威力。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少卿身上,所有人都在疑慮惑,這個年輕的官員到底要做些什么。跌在地上的仆人也在疑惑,被他的眼光一看,就像被強韌的繩子捆了結實,連動都不能動。眼睜睜的看著他慢慢對自己伸出手,耳邊聽到咯的一聲,頜下一陣劇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六章走出廷尉署,沉重的銅釘大門在身后發出哐的一聲巨響。少卿微微轉頭,眼角瞥見門上兩個猙獰的獸頭睜著銅鈴大眼直直盯著自己。深深吐出一口氣,自己打過許多仗,但即便面對刀槍劍戟,性命朝夕不保,也不像現在這么心里落空空的。這是一次對弈。自己的擅自作主,牽動了本來就危機暗伏的棋局,自己這么做,究竟對還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