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阿的這一跪而轉(zhuǎn)變成了驚怒——“玉兒，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玉纖阿跪在成容風(fēng)面前，拱手抬袖，婉聲相求：“纖阿有一事相求兄長，求兄長諒解。纖阿欲嫁飛卿，求兄長成全！”

    成容風(fēng)目欲噴火。

    他厲聲：“不許——！”

    成夫人在旁膽戰(zhàn)心驚：“玉兒你先站起來，好好和你兄長商量。”

    玉纖阿不起身，仍跪地拱手，雙手拱于眉前，她腰背跪得挺直，態(tài)度分外堅(jiān)決：“纖阿欲嫁飛卿，求兄長成全！”

    成容風(fēng)：“絕不成全！”

    他怒聲：“meimei你不是這般冥頑不靈的人，meimei你不是這般強(qiáng)硬逼迫他人的人！你站起來！范飛卿不值得你跪我！”

    玉纖阿仍堅(jiān)定的：“請兄長成全。”

    成容風(fēng)：“玉纖阿！”

    玉纖阿抬眼，寒夜中，她眉目如春水照花，眼中水光瀲滟，似有盈盈淚意。她是世間難得美人，雙目盈盈噙淚的模樣，看得讓人心顫。而她仍道：“我欲嫁于飛卿，我已無法等待。我亦不愿逼迫兄長，但我亦是除了嫁他，毫無辦法。我心中慕他，兄長早已知道。若纖阿此生無法嫁于飛卿，恐我一生寡然無味。兄長忍心見我如此么？”

    成容風(fēng)咬牙：“不過是少年情而已……”

    玉纖阿：“正是少年之情，才無法忘懷。我與飛卿至此，已絕無可能分離。只求兄長成全。”

    成容風(fēng)喘氣，面容僵硬得近乎扭曲：“若我一直不允呢？”

    玉纖阿仰臉盯著他，面容似雪似玉，眼神清冷。她面無表情道：“那請兄長從族譜中抹去我的名字，我本就是已丟了十六年的孩子，本就不該待在成家。我愿出成家，愿以白身嫁于飛卿。他還是會娶我的。他與我的事，從來就和成家沒關(guān)系。”

    成容風(fēng)被氣得：“玉纖阿——你這是什么混賬話？我和你jiejie，與母親，在你心中一點(diǎn)分量都沒有么？你、你——”

    他抬手就想扇那不聽話的meimei一巴掌，但是他又控制住了。他拼命忍耐，他拿這個看似溫柔、實(shí)則強(qiáng)硬的meimei毫無辦法。成容風(fēng)最后咬牙切齒：“來人！將玉兒關(guān)進(jìn)屋中，每日除了吃食，什么也不要送，誰也不許和她說話！玉兒，你好好地去冷靜冷靜。你就知道他不是良配，就知道哥哥是為了誰在著想！”

    --

    第一次，成容風(fēng)發(fā)了大火。

    將玉纖阿關(guān)了起來。

    玉纖阿無動于衷，姜女茫然無措。姜女悄悄躲開，怕成府二郎的雷霆之怒，波及到自己。

    --

    次日下午，范翕才從昏睡中清醒，醒了過來。

    他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裳已經(jīng)被換了，手臂也被包扎了。他蹙著眉獨(dú)坐一會兒，有些茫然。他最后的記憶，停留在他還在成府的時候。他沒有殺成成容風(fēng)，眼睜睜看著玉纖阿拋棄他奔向成容風(fēng)，然后范翕傷心無比地離開了成家……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范翕臉色微變。

    知道自己恐是又犯病了。

    手臂上包扎傷口的紗布……范翕手揉著額頭，啞聲喚道：“梓竹！”

    梓竹早已等候在外，范翕一聲喚，梓竹就帶著侍女仆從進(jìn)了屋。梓竹高興范翕醒來，說了些吉利話，又扶著范翕起來漱口喝粥。范翕本不想吃，但他肚子空空，胃確實(shí)有些難受。再加上……手臂上的傷，也許是梓竹幫他處理的。

    范翕心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梓竹：自己發(fā)瘋時居然沒有殺了梓竹？這少年可真是命大。

    因?qū)﹁髦裼悬c(diǎn)心虛和感恩，范翕今日對梓竹便沒有冷言冷語。吃了粥后，范翕胃舒服了點(diǎn)兒，還和顏悅色地賞了梓竹一番，遲疑著說道：“……你昨日處理得不錯，日后還是如此便是。不過日后我那什么的時候，屋子你就不要進(jìn)了。更不必在那時候進(jìn)屋為我包扎傷口。我喚你時你再進(jìn)，否則，你若是死在我劍下，可不能怪我。”

    梓竹望著他。

    范翕意識到不對。

    梓竹說：“王上忘了昨天發(fā)生的所有事了？”

    范翕敏感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做了什么？”

    梓竹道：“其實(shí)王上沒做什么。是玉女來看望過郎君。我確實(shí)聽王上的囑咐，沒有進(jìn)過王上的屋舍。但是玉女讓成渝撞開門，玉女進(jìn)去了。玉女在王上的屋舍待了整整一個時辰。我并沒有為王上包扎傷口，王上的衣服和傷口，都是玉女幫忙打理的。”

    范翕臉色變了。

    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白。

    他最清楚他神志不清時是什么樣子了，他連人都認(rèn)不清，就算玉纖阿在他面前，他恐也是分不清的……他顫聲：“不是說不讓任何人靠近么？為何讓玉兒進(jìn)來……她、她出門的時候，身上可有傷，可有……血跡？”

    他幾乎說不下去。

    怕聽到玉纖阿被自己弄傷的消息。

    悔恨之情包裹他，他喘不上氣。范翕手扶在案頭，已再一次開始覺得頭痛，腦中的鼓聲重新響起。他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泛紅，撐在案頭的手臂發(fā)抖……然后梓竹一句話，讓他的世界重新清靜了：“玉女郎身上毫發(fā)無傷，她甚至與我等坐了一會兒說了會兒話，才離了府。”

    范翕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喃聲：“那就好……那就好。”

    但緊接著，他又僵硬地滯住。他抬目盯著梓竹，目如血染，一字一句：“她看到我發(fā)瘋的樣子了？”

    梓竹踟躕著點(diǎn)頭。

    梓竹正要再說，范翕一把將案頭的碗箸全都砸了下來。聽范翕怒道：“出去！全都出去！”

    --

    把人轟走，并不能緩解范翕心中的恐懼和焦躁。

    他手指緊緊摳著桌案，額上開始出汗。他剛到洛邑時，不想見玉纖阿，是覺得自己容顏有損，想等自己恢復(fù)好了一些再見她。昨日在成府大鬧，玉纖阿恐就對他生氣。而她好好地來看他，恐看到了他發(fā)瘋的樣子。

    她會怕他吧？

    她會不會后悔了？

    她如今認(rèn)回了成家，她沒必要只巴著他。她看他瘋成這樣，她是不是會后悔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范翕白著臉，一個聲音在腦中嘲諷，說誰愛上你不會后悔呢。可是另一個聲音又說，她給你寫過信的，她說過愛你的，她答應(yīng)過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的，她不會反悔的。

    范翕閉目，睫毛覆于眼上，輕輕顫抖。

    他肩上壓力極大，他算著時間，想玉纖阿昨夜回了成家，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會登門了。她是不是開始猶豫了……或者她是不是被他嚇到了。

    誰見到他那個樣子都會嚇傻吧。

    范翕喘著氣，他額上、鼻尖滲汗，肝腸寸斷。

    他劇烈地掙扎一會兒，還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目有凄意和懼意，但他不想就這樣結(jié)束——

    玉兒不來見他，他就去找她。

    他向她道歉，向她求饒，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