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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光閃爍的眼眸,吟唱道:“世間又怎有十全十美?雖軀殼已逝,愛意長存。是不滅的思念填充了血rou,是婚姻的火炬溫暖冰冷的骨骸,是你對我全心全意的依賴和忠貞,叫我不會淪為卑賤無能的野草。”野草:“……”歐律狄刻再忍不住了:“噢俄耳浦斯……”才剛穿好的衣服被動情的指頭粗魯地解開,這對恩愛夫妻很快又翻云覆雨了起來,徒留莫名好端端地打著盹也被貼上‘卑賤無能’的記號的野草,氣得半死不活。“這愚蠢的人!”它忿忿不平,沖不講義氣地哈哈大笑的金穗花們滔滔不絕:“不請自來的旅客,喋喋不休的牛虻,哪怕是再臭不可聞的牛糞,也勝過這花言巧語和陳腔濫調的可恨人千百倍。分明是借了殿下的庇蔭才來到此處的浮夸紈绔,除了根能言善道的舌頭外一無是處,偏厚顏無恥地將其視為無用的愛情的功勞。多的是可做和該做的事,卻終日沉迷rou體上的享受,似是有著泛濫的閑情。在黑云壓壓的情況下,擁有理智的人不會荒廢時光縱情享樂,也不會目光淺短得看不見遠方,更不會一味地把對自身的贊美奉承建立在貶低他人上。”金穗花聽得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它們雖因立下大功而來之前就被俄耳浦斯忘乎所以地贊美過一番,這群傲慢得幾乎目空一切的冥府生靈卻半點不領情,仗著只有那位尊貴的殿下能聽懂它們的話語,在他們你儂我儂之際大肆嘲諷,不僅詆毀歐律狄刻的唇為‘艷俗得堪比掉進血盆的豬油凍’,還把圓渾胸乳比做‘旅人垂于腰際的破水囊’,就連俄耳浦斯都難逃一劫,被諷刺‘他就是靠那根小得可憐的細竹梗發起進攻的嗎’‘獨木舟駛入了汪洋大海’。這對苦難夫妻對此一無所知,在熱情滿滿的敦倫后,羞澀的紅重返歐律狄刻香汗淋漓的脖頸。她撩起長卷如海藻的頭發,與丈夫坐起身來,一邊沉浸在偎依的喜悅中,一邊溫柔地注視著在微風里徐徐舞動的金穗花,這象征死亡與寂靜的晦澀灰色竟也被染上了安寧:“快看,慵懶的歌者,它們是多么安祥美麗呵,似是在憧憬愛的臉龐。為何不再用能感動草木頑石的悠揚旋律伴隨一曲謳歌,頌揚為你我重逢付出良多的它們,也莫將寶貴的詩情浪費?”金穗花們集體打了個寒顫。俄耳浦斯很意猶未盡地在她耳畔親吻了下,扶她站起:“無需為至美添輝,無須為至德譜曲,毋用為至純畫衣。完好無損的衣裳不需要修修補補,鏤句雕章繪不完廣宇浩瀚,真要論披美戴譽的神祗,唯有那位被綠色生靈們仰慕傾心,表里如一地美奐無倫,卻從不沾沾自喜的阿多尼斯可為自然的畢生杰作。”金穗花們總算從鋪天蓋地的惡心里緩過勁來,恰好聽到最后一句話,著實松了口大氣,暗暗點頭。對這陌生的名字和丈夫慎重對待得堪稱敬仰的態度,歐律狄刻頗感好奇,她清楚他侍奉的是酒與歡宴之神狄俄尼索斯,便先入為主地誤認他是托了酒神的庇蔭,頓時仰著頭重復了次:“阿多尼斯?”“忠實的友人是可羨的寶貴財富,每當危機迫在眉睫時,他總會出手相助。”俄耳浦斯笑容燦爛,攬著她的腰:“我愿在途中為你細說,但現在是時候啟程了。去求見統治此地的威嚴可畏的陛下,懇請他放任我們回歸人間。”繆斯女神鐘愛的子嗣自是美化故事的好手,在短短的路途中,俄耳浦斯暫且放下對阿多尼斯的擔憂,將這段經歷描述得繪聲繪色、妙趣橫生,成功將懼于求見冥王而郁郁寡歡的愛妻逗得笑逐顏開。在沒有明暗交替、寬廣而死寂的冥土上漫步的他們,跟諸多有形無質、目光空洞的幽魂擦肩而過,在心含戚戚的同時,也不由得慶幸尋回了摯愛的自己不會成為其中一員。一路上他們竟奇跡般地沒有受到任何植物的阻攔:牡荊似通人性般落落大方地往上伸展,替衣衫襤褸的兩人放了行;葉片鋒利的草兒甘心彎下身軀,供他們傷痕累累的腳掌踩踏;河邊的怪柳將垂髫收回,免得攔住他們的前路……歐律狄刻走路微跛,因她的死是腿上被淬毒的尖牙所刻下的深印造成的,在親眼見到這一幕后,她訝然地眨了眨眼睛,感嘆:“哦天哪,這簡直……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俄耳浦斯則在起初的詫異后,瞬間明白了會是誰的下令才有這等奇效,能讓冷漠倨傲的植物們滿心樂意地服從,除去那位神情冷淡,氣息卻比玫瑰釋放的芳露更宜人的植物神外,再不會有這么心思細膩柔軟,又真摯善良的了:“這定是阿多尼斯殿下的恩典。他的叮嚀叫披著綠襖的追隨者俯心悅誠服,飛禽走獸也俯首帖耳。這是他的翩翩風度,也是他的光輝美德。”他并不知這只是個美麗的誤會,植物神尚且自顧不暇,又怎能目光雪亮地洞悉未來的神秘面紗下的奧妙真容。它們之所以會捏起鼻子默契地給為其放行,主要是為了打發他們速速得到結果遠離此地,免得又去不識趣地煩擾俊美可親的阿多尼斯。心懷感激的夫婦繼續走著,樂者嫻熟地撫著精巧的七弦琴,哀婉的旋律回蕩在無盡的混沌中,叫渾渾噩噩的善者憶起前生種種,心如刀絞,淚如雨下;連生前無惡不作的罪人也心生愴然,被悔意蠶食;持著蘆笙的寧芙自愧不如,甚至也陶醉其中,便沉默地退去,不來阻撓。有驚無險地繞過審判的真理田園,呈現在眼前的是兩條路,一條通往可怖的深淵絕境,一條則通往遠離哀痛的極樂之所,他們做出的選擇卻是位于中間的恢宏殿所,那是萬年不變的冥王居處。“統治死之國度的尊貴陛下,請原諒我們的魯莽——”俄耳浦斯與渾身抖若篩糠的歐律狄刻一起跪下,手里仍抱著他珍視的琴,正猶豫著在訴求時是否要用樂聲相和來博得同情時,一股熟悉的淡淡馨香像墜入濃稠墨汁中的一團白絮般鮮明清晰,鉆入了他的鼻腔,他心里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個念頭,慢慢地抬起了頭。“阿……阿……”阿多尼斯!預備出口的長篇大論,才剛開了個頭就戛然而止。俄耳浦斯難以置信地大張著嘴,他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歷經阻難,千辛萬苦地得到拜見冥府之主的允許后,竟會在奢華的王座旁看見旅伴那光華熠熠的面龐!跟樂者的情緒激動不同的是,阿多尼斯始終低眉斂目,表現得仿佛素不相識。哈迪斯不著痕跡地側了側目,飛速地瞥了熟手而立的植物神一眼,又將無波無瀾但極具壓迫力的視線放回了俄耳浦斯身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