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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無事無事,就是你姑娘身子不爭氣,總也懷不上,我可也沒法子?!?/br>“那可瞧過大夫了?大夫怎說的?可吃過藥了?”王氏急切追問。江芝忍了忍,才將嗓子里那股酸意給壓下去,低沉著嗓子道:“瞧是瞧過了,只……我……大夫不知瞧了多少,都道我這身子……”“到底是怎說嘞?你這丫頭倒是快說??!你是要急死你娘老子嗎?”王氏急得在她肩上拍了一把。這一巴掌就如按了她身上的某個開關似的,將她心理防線瞬間擊塌,才將“哇”的一聲哭出來,想到隔壁還有幾個嫂子在,硬是將那聲給按在了嗓子里,只一把抱住親娘,嗚嗚咽咽哭起來。江芝自小就是個好強性子,王氏哪見過她哭成這般過?先就忍不住自己也落下淚來,母女兩個抱了頭默默哭起來。江春本是過來問問她二人可要吃茶水的,在那不甚隔音的木門外聽了這哭聲,就有些進退不得了。好在王氏心內記掛著,哭過幾聲后還是忍著心疼問起來:“光哭有甚用處?你倒是給我說說,到底怎回事?”那江芝發泄過心內郁氣后,緩了緩心緒就能平靜無波地說出來了。原來不是她天生的不會生養,其實她亦是懷過兩次的。剛嫁去東昌半年就懷上了第一個,正是婆家大嫂與她吵鬧,非逼著她去出豆腐攤子,想那攤子是卯時(凌晨五點)就得支出來的了,每日挑去的豆腐挑子都得有五六十斤,日日早出晚歸,她那剛上身的孩子,又怎可能還保得???待出了血了才曉得懷上孩子了,自是無法的,只能讓它就這般流走了。可命運有時就是這般捉弄人的,若那孩子能好好的流掉也就罷了,哪曉得她出了幾滴血后,卻又自己止住了,當時兩個小年輕夫妻自也是不懂這些的,只道這孩子是保住了,還好生高興了幾日,偷著使錢去買了幾副保胎藥來吃。哪曉得某一日卻是少腹疼痛難忍,耐不住了去醫館才曉得他們那孩子是早就死在腹中的,只是胎兒形質太小,還未有胎心的,當日小產未干凈,也就是后世所說的“半流產”了。當時只是出血,并未見到胎囊流出,那殘留的死胎在腹中攢了半月,又補了些安胎藥進去,補到了石頭縫上,自是愈發不妥的……待發現時已是無法,只得使些大劑量的益母草、蜈蚣、川牛膝、紅花等活血消癥之藥,硬生生從胞宮里刮了一層下去,才將那殘留的血rou給打下來。卻也不知是藥下重了傷到身子,還是這次半流產令她元氣大傷,這身子兩年了未再有消息。好在蔣小二是被她捏在手里的螞蚱,婆母雖有意見,奈何兒子不配合,也無法,只得就這般不冷不熱的處下來了。直到年前臘月間,她那弟媳婦娘家妹子正是守寡守了四年多了,早除了服,家里正物色著女婿呢,就被弟媳婦接到蔣家去走親戚,說是小住,住著住著也不知怎的就與蔣小二有了些首尾。想這江芝是個爭強好勝的,自孕事艱難后,好似就歇了生兒育女的心思似的,只將精力全放在豆腐生意上,做的也倒是風生水起,以至于有人逗趣道這蔣家的豆腐攤子該是姓江才對。她每日間早出晚歸,等那小寡婦肚子大起來已是三月間的事了,才曉得自己手里的螞蚱早已成了別人的盤中餐。若是黃花大閨女也就罷了,婆母還能壓著她頭給娶進來或是抬進來,但對方一個小寡婦,婆母亦是不喜的,蔣小二過了那所謂“昏頭”的幾日,也不再將寡婦放心上了……任她個寡婦四處跳腳,也未進得蔣家門來。江芝自是不能等的,趁著家里眾人同情、支持她,予了寡婦十兩銀子封口,買了包藥將那小孽種給打下來了。若事情就此畫上句號也就罷了,只可憐她個好強的女子,每日撐著蔣家豆腐生意,又經了這事,又累又氣的,下|身又見了紅,找了大夫皆搖頭道“來晚了”……至此,江芝懷過的兩個孩子皆掉了。養了這四五個月,她氣色才好了些,只這生養之事,滿東昌的大夫皆搖頭,那豈不是要了她的命?想她當年不顧親娘反對遠嫁這東昌府,還以為是一群小姐妹中嫁得最好的,誰知這般波折,卻是最命苦的……思及此,不禁悲從中來。王氏聽聞了她這三年的日子,掉了兩個孩子,還被個小寡婦蹲在頭上拉屎撒尿,先自罵起來:“好這小娼婦,天下男子這般多,她不去尋別的青頭大小伙子,怎就盯住別人相公不放?果真是個不要臉的,老天爺才將她先頭相公給收了,現只盼著老天爺睜睜眼,將這不要臉的娼婦也給收了!”罵完小寡婦,又開始數落蔣小二:“當日我就不同意你嫁與那姓蔣的,我一見他就是沒幾兩骨頭的,他那般聽他娘老子,聽他嫂子弟媳婦的話,作甚還要與你一道過日子?怎不守著娘嫂子過?你當日是瞎了甚狗眼怎就瞧上了他那窩囊廢?這雞蛋再臭,沒有蠅子去嗅,那也不會出事?!?/br>江芝被親娘不歇氣地一頓“連坐”,也深覺“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道理,只恨時光無法倒流。“阿嬤,我悔??!那邊家里妯娌個個似吃人的老虎,日日嫌我是威楚鄉下去的,婆婆也是個偏心眼的,你女婿……那就是個霉烏龜,窩囊廢!要不是我舔|著臉求到貴人門下去,他哪得的飯碗端?還不定在哪啃著包谷棒子嘞,我這又是生不了的,以后可怎辦?”若能回到成婚的前一刻,她定要毀了這婚事,就算一輩子不嫁也要遠離這糟心的一家……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有的只是不斷出人意料、令人愈活愈窩囊的斷腸藥。江春豎著耳朵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兒,也是有些氣苦。她這三年來聽到的寡婦毀家之事已是不少了,有印象的就有三樁了。為何這世上的女子就不能自強一些?明明可以立女戶,難道死了男人就真當活不下去了不成?非得拉旁人來與自己的不幸陪葬?當然,在后世,卻是有許多單親mama好生將兒女撫養長大了的,也不可一概而論。另外,她也不是看不慣菟絲花似的女子,只是要作菟絲花至少莫將眼睛放在有主之物上啊,憑什么你看上的男人,人家原配就得乖乖與你讓道?不讓道就得死?這是什么鬼邏輯?不過話說回來,她亦覺著王氏的話很有道理,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只怪女子有甚用?犯錯的主體還是男子,無人將刀架他脖子上逼他犯錯,只可憐江芝好好一個能干女子,卻要陷在這爛泥一般的婆家,不止要撐起家中生意,還得與婆婆妯娌斗智斗勇……江春有些心疼,可能是物傷其類罷!若是二十歲的她,定會毫不猶豫進得門去,勸著嬢嬢和離,脫離了那爛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