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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起來,門外三個人圍著一堆火,依然是昨夜吃晚飯的架勢,不過添了四張嘴。站著的一人頗英俊。“蒙子。”大抵過不去四十的男人朝他揮了揮筷子,旁邊一年輕人神色尷尬地朝李蒙略點頭算招呼。“蒙兒,起啦,取你的碗來,大師伯帶了上好的牦牛rou,分你。”年紀大些的男子說話時豐潤的兩腮微微顫動。“去洗臉。”李蒙扭頭,看見趙洛懿端水過來。其余諸人眼內都顯出驚詫,又見趙洛懿親自擰了帕子給李蒙擦臉,扒拉李蒙眼角檢視,頓時齊刷刷回頭盯著自己的碗,呼哧呼哧喝粥。曲臨寒自是從頭到尾不見怪的。生得好看的是霍連云,他站著吃飯,咀嚼得越來越慢,仿佛米粥難以下咽。“他們是誰?”李蒙自以為小聲地朝趙洛懿身邊湊,一下子多了這么多人,反而是平日里避之不及的趙洛懿最熟悉最可靠。“閑人,不用管。”趙洛懿冷淡道,取過李蒙手里空碗,起身。李蒙看他要去刷碗,連忙跟過去。當天晚上終于找到城鎮住店,都是兩人住一間,李蒙身無分文,也不好說他要獨住。和趙洛懿睡在一張床上,起初李蒙緊張得心里直打鼓。透過床帳縫隙,青色武袍退下,底下是精壯健瘦的肌rou,不似書生蒼白,也不很黑,泛著一層油似的光澤。李蒙喉頭鼓動。窄腰之下,臀高而挺翹,薄得近乎透明的襯褲下,兩條腿長而結實。腰身略微側過,電光火石之間,李蒙匆匆閉上眼。撲通——片刻后燈滅了,李蒙被中一只手按在心口,吐息紊亂,腦中俱是驅之不散的男人身軀,不覺緊張吞咽。糟了,練武之人五感敏銳,一定是聽見了。李蒙連吸氣都不敢了,就在這時,身邊傳來動靜,李蒙虛虛睜開一只眼,看見趙洛懿下床去找什么東西。李蒙連忙又閉眼。“安心睡,不會碰你。”一股寒意抵在李蒙腰上,冷不防這一下,李蒙差點叫出聲,睜眼好奇一看,原是趙洛懿提了把劍上床。“什、什么?”那廂趙洛懿已閉上眼,不作答。兩人中間豎著擺放一柄寶劍,讓李蒙感到寒意的就是劍鞘,看來這“新娘”并非作偽。李蒙稍稍安心了些,卻又感到一絲難以形容的不安,明明這人側臉看去冷淡得近乎疏離,成天沒半點表情,李蒙卻敏銳地察覺到也許他是生了氣。生氣也沒辦法,小爺又不是出來賣身的,況乎這么會騙人,騙得過了門,本事了得,誰知此刻是否做戲等著他上鉤?便不去理,前半夜緊張得連腳趾頭都繃得直直的,后半夜抵不過睡意。缺覺的后果便是,要啟程時還起不來。趙洛懿把個東倒西歪的李蒙抱在懷里,給他穿衣提褲子,系上腰帶。這么搖來晃去,李蒙也有點醒了,一看不得了,趙洛懿正蹲著給他穿鞋。趙洛懿抬頭看了他一眼,想是察覺到他清醒過來。“別動。”趙洛懿道。兩只鞋子穿好,趙洛懿出去打水,李蒙扭頭就看見架上銅鏡里一張微紅的臉,連忙以手去捏耳朵,燙的。一路經行十數州縣,李蒙看慣北方,南方山水清秀幽靜,偶或自山間行路,躥出一掛銀白瀑布,讓人眼前一亮。在山中歇腳時,曲臨寒去打水,哭喪個臉回來,說身上帶的米和rou都被猴子劫了去。那圓臉的中年男人就樂個不休,打趣趙洛懿:“師弟,沒有我這一路可是不行?”李蒙這才知道,那圓臉的是趙洛懿的師兄,怎么這師兄也不管管他師弟嫁給良家少爺的事兒,看來師門之中,風氣不佳。“走。”李蒙正想事,不提防后領被趙洛懿一提,拖得他兩步踉蹌,比起四個不認識的,好歹趙洛懿還是認識的。李蒙蹣跚腳步追上去,不知是否錯覺,趙洛懿似放緩了腳步讓他跟上。晨間漫山遍野都是啁啾的鳥叫聲,朝霞籠罩羞紅的一輪太陽,鼻息間彌漫著濕潤清新的空氣。李蒙心情隨之放松了不少,看著趙洛懿在林間慢慢地走,他彎下腰,從鋪滿地面的樹葉縫隙當中,以修長的手指勾出數塊石頭,捏在掌中。“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不會是要換個新鮮地方,來林子里野合吧?思緒及此,李蒙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趙洛懿沒回頭,徑自走前。廣袤無邊的林海,那廝真要把他扔在這兒,憑李蒙自己,恐怕得要大半日才走得出去。且看趙洛懿那副疏離的樣,李蒙不禁心頭暗罵自己小人之心,轉念又想,若不是第一次見趙洛懿,他就裝成個美嬌娘,與自己這樣那樣,也不至于腦子里那些圣賢書俱灰飛煙滅了。只見趙洛懿抬頭張望。“看什么……”李蒙話音未落,只見趙洛懿抬手輕彈,似有什么東西自手指中發出,他又轉身向另一邊揮手。“撲撲”數聲間,李蒙疑惑地走近一看,一只壯碩的大雁在地上撲騰不休,脖子里發出含糊的叫聲。天空黑影盤桓不去。“抓住它。”冷冷的一個聲音從李蒙背后傳來,嚇得李蒙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趙洛懿已用草繩系了兩只肥鴿子。李蒙這才恍然大悟,趙洛懿是帶他來打幾只鳥回去做早飯。猛然一道黑影俯沖下來,直撲到李蒙臉上,李蒙“啊啊”數聲,等回過神,一摸,臉上除了冷汗什么也沒有,地上兩只大雁嘀咕著鳥語。受傷的蹭了蹭另一只的脖頸,使腦袋拱它。另一只緊緊依靠著它,卻不動了。“這兩只……就不要了吧。”李蒙猶豫地抬頭看趙洛懿。“扁毛畜生,倒學起人來了。”趙洛懿嘲道,卻掉轉頭,身形一掠,疾步追趕什么東西去了。李蒙看了一眼那對大雁,他們猶自不動地彼此靠著。遠處,隱約能看見趙洛懿身形,李蒙追上去,一股子血氣讓他精神一凜。還沒走近,趙洛懿已起身,肩扛一頭鹿,從林中走來,把串在一起的兩只肥鴿給他。李蒙只得接了過來。鹿rou和鴿子足足吃了三天,吃不完的鹿rou被曲臨寒料理過,切割成片,以霍連云隨身攜帶的鹽腌成rou干帶著。有一天傍晚,師徒三人乘船渡江,艄公于船頭唱歌,兩岸青山相對出,帶入江中,江水碧綠,宛如巨大的翡翠,橫亙在天地之間。“還要走多久?”吃完了飯,曲臨寒出去刷碗,李蒙邊喝趙洛懿分給他的濃茶,邊問他。連日相對,他已經很清楚趙洛懿的脾性,沒指望能得到回答。“上岸騎馬再走一天。”趙洛懿淡淡道,他大口飲茶,雙腿盤曲,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