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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挑細選,生怕讓他受了一丁半點委屈;他說對所學的東西沒興趣,不要學分,要退學,又是我苦口婆心,勸說良久,還托人找朋友,許下不少實際利益,方替他擺平任課教授,終于等到他順利畢業那一天……這孩子從來沒有想過,他雖然沒了父母照料,可他吃穿用度,哪一樣需自己cao心?他需要幫助,需要陪伴之時,有哪一次,他是孤獨一人?我盡心盡力,不過求他這一世人快樂平安,做自己想做的事。若偶爾能回來看我,能笑呵呵與我分享趣聞,讓我幫他解決疑難之事,我便心滿意足。就這樣,他卻說,我對他好,是蓄意陰謀,為了毀他,怕他謀家產,為了將他變成我身邊一條走狗。我之所求如此卑微,誰見過一個人,需要在一條狗面前卑微?這個孩子,不愛我不要緊;不知道感激也沒關系;甚至忘恩負義,沒心沒肺,倒打一耙,都無所謂。這些歸根結底都是我沒有教好他,只是,我沒有想到,我竟然失敗到這等程度,教出來的孩子,連做人的基本判斷都喪失殆盡。我閉上眼,便是事隔多年,但當日那等深刻的悲哀,仍然清清楚楚,籠上心頭。過了一會,我走入盥洗室,狠狠拿冷水澆臉,潑了半日,方稍事冷靜。抬起頭,鏡中不是林世東那張毫無特色的臉,反而是一位陌生的少年,尖尖的下頜一片淤青,臉色慘白,顯得極為難看。除去眼中的死氣沉沉,我現在這般模樣,與林世東再無相同之處。我默默地看著,拿毛巾擦干臉,再脫下弄臟的衣服,丟入洗衣機,換上干凈T恤,抬起頭,向著照入室內的陽光微微一笑,嘆息之間,終于再次確認,那位累人累己的林世東真的死去,而我還活著。我一出盥洗室,卻冷不防迎面見到一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原來是簡師奶。只見她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額上臉上,還掛著汗珠,顯然是聽說我被不良少年圍毆,急急忙忙跑了回來。我暗嘆慚愧,剛剛自怨自艾,竟然連簡師奶開門關門這等聲音都沒聽見,忙臉上堆了笑,說:“媽咪,怎么今日這么早收檔?哦,難道我今日偷懶沒去幫忙,你的客源就被對面檔口那個阿嬸搶去了?咳,你現在發現有個又乖又帥的兒子有用了吧,真正出得檔口,入得廳堂……”“別自我陶醉得這么rou麻啦,”簡師奶招牌巨靈掌又拍過來,不過力道輕得幾乎可算溫柔:“說到我只覺陰風陣陣,渾身都起雞皮疙瘩!”“那更好,夏天還省了空調費。”我笑嘻嘻地摟住她一只胳膊,說:“媽子,我早上開雪柜,看見有人偷偷摸摸藏了一包魷魚哦,我要吃你做的節瓜魷魚煲。”簡師奶瞪我:“你當家里開酒樓食肆啊,還點菜?”“誰讓我是你最乖最帥的兒子呢?”“怕了你了,給你做就是,本來就是給你買的。”簡師奶說著,忽而停了下來,心疼地看我被打腫的嘴角,輕聲問:“痛不痛?媽子給你擦藥?”“不痛了。”我笑著搖搖頭。“那幫衰仔,一個個沒好結局的,只會欺負老實人,只會欺負我們這樣的孤兒寡母,下次他們要再敢來,老娘掄了掃把打殘他們,打到他媽都認不得!”我愉快地低笑起來,正色說:“媽,放心,我都解決了,他們不會再來。”簡師奶疑惑地看著我,我知道她不信,微笑說:“沒事了,真的。啊,肚子好餓,不如簡師奶給兒子煮餐飯吧。”“啊,你又不吃早餐?作死啊,”簡師奶嘮嘮叨叨,忙走進廚房,一邊擺弄鍋碗瓢盆,一邊數落我。我含笑著聽她的碎碎念,坐在沙發上,輕輕吁出一口氣,一種由衷的安全感襲上心頭,是的,這才是我現在的人生,屬于簡逸的人生。有個愛罵人的母親,有間窄小溫暖的房屋,有可口舒服的三餐,遲些待我身體好點,可能還可以謀個學校拿個學位,再找點掙錢門路讓簡師奶不用那么辛苦。我這樣的身體,可能也不適宜娶妻生子,那也好,將別人娶老婆生仔的費用拿來孝敬簡師奶,讓她安安樂樂度過晚年,到那時,我的一生,也差不多就那樣吧。如此安穩過了一禮拜,我為了安簡師奶的心,又去簡逸原先所在中學咨詢一番,想問清楚我這種情況,若是直接參加advancedlevelexamination(高考),可否有資格。當年簡逸讀到中五即出車禍,本身會考成績也不差,雖說此后中斷學業三年,但若由我來cao作此事,卻并不難,想當年林世東品學兼優,在上流社會人盡皆知,是林夫人可拿出去炫耀的談資之一。但我這么一個長在華富村的孩子,若突然說出一口流利法語和德文,科目動輒拿A,怕會嚇到旁人,如何拿捏分寸,卻是需好好思量。就我個人而言,并不鐘情那等熱門科目,醫科法律、金融管理,這等等范疇,其背后皆帶著優厚薪酬的工作夢想,這并不是不好,只是我上一世已然如此過活,深知功利性太強去學一樣東西,始終落了匠氣。且這等科目,費用極高,一年需花費將近十萬,我們家無論如何負擔不起。因而我與簡師奶商量,說不想日后做這世上比比皆是的庸醫jian商,只想當個普通人,她深以為然,說只要你肯讀書,阿媽覺得讀什么都無所謂。我笑了笑,說自己想學歷史。按理說,本港這等人文科目的建設并不出色,若能到國外會更好,然我的身體家境,無論哪一樣,都容不得如此奔波,與簡師奶說了半日,卻見她為難地問:“那,這個讀出來,你做什么?”“教書吧。”我笑了笑。“教書好啊,工作穩定又有政府補助和福利,你就做這個好了。”簡師奶一錘定音。于是,我便著手籌劃此事,此時開始準備,一年時間之內,足夠我拿下Z大的入學資格。但要準備考試,便得買相應參考書目,且到時入校,樣樣需用錢。我一個大男人,再不能看母親為我奔波勞累,遂決定與這周邊眾多小孩一樣,先打份短工,一邊籌錢,一邊溫書。我將這個想法與簡師奶一說,被她竭力反對,理由是我身體未好,萬一累到如何是好。我不以為意,托其他人幫我留意,終于找了份干貨海鮮鋪工作。那老板與我們認識多年,深知我家底細,純粹幫忙那樣同意一天讓我工作四個小時,薪酬卻算足六小時的給我。我自然感激萬分,欣欣然跑去上班,簡師奶見此光景,終于也默然答應。這個工作非常新奇有趣,服務的又都是這一片的街坊鄰居,老板勇哥和他老婆勇嫂都待我極好,看我身子骨單薄,都沒為難我,讓我干粗活。我每日的工作,就是站在鋪子里點貨賣貨,間或為阿叔阿嬸介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