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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有下班回家手上還提著幾袋菜的阿姨笑著跟我打招呼,前面大樹下幾個老頭子優哉游哉地下著棋,幾個小男生甩著手里的紅領巾追打著從我面前跑了過去。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紅,太陽懨懨地垂在天邊。一切都那么美好真實。我呼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上樓回家。推開家門,撲鼻而來的就是一陣飯香。餐桌上放著幾盤熱騰騰的菜,老爸坐在旁邊看著體育新聞上今天評選的NBA十佳球,偶爾伸筷子夾兩顆油炸的花生米。“然然回來了。去洗個手,馬上開飯。”我媽端著湯從廚房出來,見到我立刻露出個高興的笑容。我應了聲,然后放下書包,洗了手坐到我老爸身邊,剛夾起一顆花生米就被我爸一筷子打掉。“你媽還沒上桌呢,不許動筷子。”“那你還動了呢。”我不服,瞪他。“我是你爸。”我爸朝我擠眉弄眼得瑟地一笑,一邊還又夾了一筷子菜吃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媽就走了過來白了我爸一眼:“都多大的人了還欺負自己兒子,你也不害臊。”我爸頓時紅了臉,卻又不敢駁我媽的話,只好垂著頭悄悄瞪我。我在一邊憋笑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筷子。晚上吃完飯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我媽給我和我爸削了個蘋果,然后兩口子守著廣告等電視劇。過了一會兒,悲情的片頭曲放完,眼睛都哭腫的女主角坐在河岸邊喃喃自語:“我總歸是要回去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逃避,我不能呆在這里。”我爸開始批判女主角的軟弱,我媽則同情的幫著女主角說好話:她太命苦了,孤苦伶仃地長大,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我靠在沙發上看他們討論電視劇情,心中一片溫暖安靜。但大概是氣氛太溫馨我全身心都放松下來的關系,漸漸地我覺得眼睛越來越睜不開,起了nongnong的睡意。不要走!電視劇里不知道誰悲泣著大喊了一聲,嚇得我渾身一抖。努力睜大眼想看看故事演到了哪里,卻什么都看不清,視線里的一切都暈染成一些模糊的光點。到最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兒子睡著了。把電視調小聲點。”“臭小子上課累壞了吧。”“別吵他,讓他好好睡會兒。我去給他拿床被子。”我彎起嘴角,等待著母親將柔軟的被子搭在我身上,可是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變成虛無和空寂,一直到我失去意識重新陷入那片無邊的黑暗,我都沒有等到那抹溫暖。15.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里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發痛。我皺眉眨了眨眼,待適應了亮光后才重新往四周看去:墻壁上已沒有什么球星海報,干干凈凈一絲臟污也無。鵝黃色窗簾被挽起垂在窗邊,透過明亮的窗戶能看到高高的天空。角落的沙發,床邊的椅子,整個房間干凈、整潔,卻再尋不到一絲人氣。恍惚間聽到了什么聲音,我扭頭,看見吊在空中的輸液管,藥水“滴滴”地一顆一顆打下,匯在一起后,又流經下面細長的管子,最后通過手背上的針頭,進入我的身體。我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覺得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心臟要很努力,才能負擔得起每一次的呼吸。我想拔掉手上的針頭大喊大叫大哭大鬧,甚至想撕裂身上的傷口以便證明我只是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噩夢中。但是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躺在那里,望著天花板,面無表情地流著眼淚。我像一個毒癮發作痛苦不堪正面臨崩潰的癮君子重新得到海洛因,貪婪而陶醉地一遍一遍回味夢里那些場景。那些對我微笑的人,我感受到的愛和幸福,趁著余溫未散,我緊緊把它們抱在懷里,想要捂熱早已凍僵的胸口。有人打開門走近,是來查房的護士,她看了我一眼驚訝地“啊”了一聲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沒過多久門外又進來一些醫生護士在我身上摸摸索索檢查這個檢查那個,我安靜地躺著任他們動作。中途那個發現我醒來的護士站在我床前猶豫了許久,最后還是把我扶起給我換上了一個新枕頭,拎著那個被打濕了大半的枕頭走出房門前她看了我一眼,要怎么形容那種眼神呢?大概就是在街上看到斷了腿腳的人卑微地鞠著躬乞求人們的施舍時路人的眼神。屋子又重新安靜下來,我沉默地躺在床上,一直到太陽已經快落山,窗外的天空一片火紅,映得整個房間也像是快燒起來。易天就是這個時候來的,身后跟著兩個中年女人。其中一個女人進來后把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從里面端出幾小碟涼菜,又從保溫瓶里倒出一些冒著淡淡熱氣的白粥,待另一個女人搖高床我能坐起身后她才端起碗走到我面前,用勺子舀了一些粥看著我,似乎是在等我張嘴。“我自己來吧。”我朝著她輕聲道,一開口才覺得喉嚨干澀難受聲音嘶啞得我自己都聽不清楚。女人轉頭看易天,得到他的示意后才將碗給我。我的手抖得厲害,半天才將碗端穩,手指用不上力,幾次差點握不住勺子。低頭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粥,溫熱的白粥使得喉嚨和胃舒服了許多。易天一直坐在旁邊拿著手里的PDA處理著事情,一直到我吃完那兩個女人收拾完東西離開他也沒有走。“易天…”我想就在醫院受到的照顧向他道謝,但是想來說了他定是覺得我是在虛偽演戲,便干脆轉口請他幫忙,“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聯系一下李嬸。”他沒有回答連頭都沒抬起來一下,我有些尷尬,猶豫地解釋道:“我就是想請她幫忙安葬我媽的事。”我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媽…的遺體是怎么處理的..若是沒人問管..胸口一陣悶痛,我不敢想下去。易天終于收了PDA抬頭看我,他眼里還是沒什么情緒,“已經下葬了,在松鶴陵園。”松鶴陵園?我疑問地看向他,這是市郊區一處高級墓園,怎么會在那里?何況能打理這些事的也就是李嬸,不可能有這個條件。我一時腦子反應不過來,倒是易天看出了我的疑問,張嘴道:“算是代替林涵向你道歉吧。”他神情漠然態度隨意,那樣高傲的眼神好像我應該馬上跪倒在地對他們磕頭道謝。大概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可笑的小丑,我所經歷的痛苦是一場有趣的表演,他們看完了戲,漫不經心扔給我幾個硬幣,算是對我逗樂他們的打賞。我真想驕傲地發火怒吼:“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同情不要你的錢!”但是這算什么呢?這種可笑的自尊和憤恨,能換來什么呢?能讓我媽在高級陵園里安眠嗎?能讓她這生前受盡嫌棄的傻子死后躺在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沒法呆的地方嗎?我這個現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廢物能給她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