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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戚北落,遲疑了下,湊到她耳邊低語。 “我們這兒的巡撫,占著山高皇帝遠,四處作威作福。他家女兒叫柳之嵐,那是出了名的公主脾氣,誰敢讓她不順心,她便讓誰全家都不安生?!?/br> “有回她出門遛狗,明明是那狗不聽話,咬了為孕婦的腳。她偏說是那孕婦先猜了她家狗的尾巴,才會讓那狗暴起傷人,還罰她跪下同狗認錯。結果這一跪......就鬧出得一尸兩命。孕婦家人一路上告,想討回公道,可這世上哪來的公道,左不過都是官官相護罷了。” 顧慈眉心深蹙,偷瞄戚北落。 他想是聽見這番話了,臉越來越黑,今日這山水,大約是玩不成了。 * 柳家馬車就停在城門一丈開外的地方。 這幾日雨水豐沛,城門有幾處磚土松懈,瓦匠們正抓緊時間修葺。 柳之嵐今日從父親手中新得了輛寶車,那拉車的不是馬也不是牛,而是匹雙峰白駱駝。車頂沒有蓋檐,只左右圍著楠木低欄,乍看之下,像是拖了張羅漢床出門。 駝鈴聲聲,她穿了件茶白襦裙,搭配自己的白駱駝,正美滋滋地享受眾人欣羨的目光。 過城門時,上頭忽然落下滴泥點子,臟了她的臉和衣裳。她驚得瞠目結舌,又有滴泥點,不偏不倚正好進了她的嘴。 她愕了半晌,勃然大怒,一面呸嘴,一面命人馬上將那不知死活的泥瓦匠捉來。城門猝然被她的寶車堵住,后頭幾輛馬車沒剎住腳,接連撞到一塊,這才鬧出了事。 顧慈她們趕去時,柳之嵐正慵懶地倚靠著寶車前欄,讓丫鬟給自己凈面,重新上妝。她身上蓋著茵毯,右手邊整齊地擺著一排亮漆食盒,內有各色小點,足邊置六角熏爐,正悠然吐香。 柳家家丁摁著那位泥瓦匠,給她磕頭認錯,額頭都已經破皮出血,還不見柳之嵐啟唇喊停。 四面圍滿人,各個側目而視,為那工匠打抱不平,但又畏懼柳巡撫的名頭,沒一個人敢上前。 奚鶴卿聽完來龍去脈,不由分說,一個箭步上前,將那幾個家丁接連踹翻。 邊上幾人反應過來,抄起家伙聯手上前,朝奚鶴卿后背攻去。即將觸擊的瞬間,顧蘅執劍趕到,將他們挑了開,轉身的瞬間,將手中另一柄劍拋向空中。 奚鶴卿騰身接住,同她貼背而立,嗤笑道:“謝啦。” 顧蘅哼了聲,“我、我我這人不愛欠別人人情,尤其是你的。昨天你幫我找大夫,今日我還你這情,應當的?!?/br> 被打翻在地的家丁又卷土重來,奚鶴卿抬指抹了把劍身,似笑非笑道:“我后背交給你,可頂得???” 顧蘅翻了個白眼,“后背交給你,我才是不放心?!?/br> 話音未落,便已提劍迎上。奚鶴卿笑了笑,亦跟了上去。 刀劍紛紛,柳之嵐嚇得趴在低欄地下哆嗦。 她在姑蘇橫行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見有人敢砸她的場子,忙催手下人再去請些幫手來,把這兩人速速拿下。 眼梢余光晃過人群,一下定在了戚北落身上,呆看良久,她慢慢垂覆眼睫,面頰泛起薄粉。 長街那頭,顧慈還無知無覺,目光死死追著顧蘅,滿面憂色,催鳳簫快去幫忙。 戚北落拍拍她的手,“莫怕,這群烏合之戰,傷不到他們倆。你不是想撮合他們么?眼下正是個好機會,所謂患難見真情,你就放一百心吧,實在不行,不還有我么?” 邊說,邊攬緊她的腰,“你且離我近些,免得傷到你。” 顧慈忖了忖,還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乖乖聽話,往他懷里縮去。嬌小的身子全然依偎在他身上,就好像他就是自己的天。 這種依賴,戚北落很是受用,臂彎不自覺收緊,嘴角也翹高幾分。 裴靈徽為躲刀劍,連連后退。 裴行知將她扯到身后護住,不緊不慢地躲開每一道誤飛而來的鋒刃,身子雖清瘦,卻莫名很有安全感。裴靈徽又喜又疑,哥哥自幼讀書,從未習過武,怎的比那些武人還靈活? 又一波柳家家丁殺來,手里的武器比方才那伙人更長、更鋒銳。 圍觀的百姓知道這回是鬧大了,忙作鳥獸散,四面登時混亂成片。 寶車被人流反復沖撞,柳之嵐煞白著臉,連喊:“放肆!放肆!”使出吃奶的勁兒扒住圍欄,不想卻連人帶車一塊被掀翻在地。食盒和熏爐都“咣當”砸在她身上。 白駱駝受了驚嚇,邊叫邊圍著她亂踩。她抱著散亂的發髻,趴在地上哆嗦,不敢亂動,一身白衣轉眼就成了黑衣。 待人群散去后,丫鬟們忙去扶起她。她撥開嘴邊一綹頭發,張嘴就要罵,迎面忽然飛來一塊小牌,正中她眉心。 她尖叫一聲,趔趄后退,氣呼呼地抓下牌子,四面掃了眼,除了混亂的人群,什么也沒瞧見,“躲得倒是快,有本事一輩子都別讓我抓到!” 余光掃一眼牌子,她瞳孔驟然緊縮,手抖得幾乎拿不穩圓牌。 這是一枚銀制圓牌,通身無飾,只正中刻有一個“柳”字。 丫鬟見她面色不對,上前詢問,才拍了下她的肩,她便尖叫一聲,落荒而逃,繡鞋跑丟了也顧不上撿。 丫鬟們不明所以,撿起她的繡鞋追上去。柳家家丁見主子跑了,也不敢多留,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四散奔逃。 原本吵鬧不停的街道,轉眼間空空蕩蕩,只剩顧慈她們六人,互相茫然對望。 顧蘅轉了轉手腕,朝奚鶴卿得意地笑,“我解決了十八個,你才八個,怎么樣?服不服?” 奚鶴卿“嘁”了聲,不置可否。 小姑娘好勝心強,喜攻不喜守,容易露破綻。要不是他在旁幫忙挑開劍鋒,護她無虞,她哪有這戰績? 余光掃見地上的銀牌,奚鶴卿攢眉,俯身撿起,朝他們揚了揚,“這是什么?” 裴靈徽探頭,雙目一亮,“柳眠風!是柳眠風的牌子!他竟然來了!”她興奮地四下張望,沒瞧見人影,眼中略顯失色,但依舊激動不已。 顧慈心頭一蹦。 僅憑一塊牌子,就能把柳家大小姐嚇成這樣,這柳眠風到底是什么人? 裴靈徽仿佛瞧出她的疑惑,笑著解釋道:“這柳眠風啊,就是我們姑蘇這一帶的游俠,最好行俠仗義,替人打抱不平。聽說白衣山人當年,把自己在朝堂上的人脈,全介紹給了他,而他本人又在江湖上結識了不少游俠豪客。大約就是兩只腳,分別踩在黑白兩道上?!?/br> “他每次懲惡揚善前,都會先給人丟塊牌子,警告一番。若那人肯就此收手,他便不去尋麻煩,倘若不聽......” 裴靈徽笑容狡黠,“那柳巡撫一家就是個不錯的例子,還記得方才,我同你說的孕婦那事吧。柳家人因為這事被柳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