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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個渾身血污的小僮,跌跌撞撞朝這邊奔跑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離得近了,終于能聽清他含糊不清的叫喊。武林盟主帶人打過來了——與此同時,戰鼓驟然擂響,吶喊聲響徹天空。白梟倒退半步,強撐著站穩身體,咬牙喊道:“布陣——”魔教弟子來不及收拾殘局,就重新拿起刀劍,被迫迎敵。他們踩踏著昔日同伴的肢體,沖向戰場。惶惶不安,疲憊不堪。廝殺,抵抗,死亡。憑借陣法與機關,魔教拖了不少時間。直到日落西山,才顯出頹死之相。明華帶著僅存的二三十人負隅抵抗。他們已經被逼退到西南角,再往后撤,就是禁林。白梟大腿中劍,隨便從衣服上撕了一條布,在傷口處纏繞幾圈,算是止血。然后,她一瘸一拐走進禁林,找到關押孿生子的獸籠,用鑰匙打開籠頂。由于這獸籠形制特殊,柵欄又重,她花費了很久時間才拉開狹窄縫隙。關在里頭的二人始終用好奇的眼神望著她,在她竭盡力氣面白如紙的時候,還拍手起哄。“掀不起來,掀不起來!”白梟懶得回嘴,撐著鐵柵欄,讓他們自己爬出來。這兩人磨磨蹭蹭,總算出了籠子,在草地上又唱又跳。白梟松手,沉重籠頂瞬間落回原位,發出刺耳撞擊聲。她抓住雙胞胎胡亂揮舞的手腕,解開鐐銬,隨后蹲下身子,替他們把腳上的鎖鏈打開。“出了林子,先不要亂跑。”她簡短交代道:“去左邊的小閣樓,屋子里有暗道,在里面藏上半天。”“為什么?為什么?”瘋瘋癲癲的兩人歪著腦袋,聽不懂白梟的意思。白梟站起身來,嘴角扯了扯,勉強露出個不太明顯的笑容。她什么都沒有解釋,拖著流血的腿,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纖細身影逐漸被樹林掩藏,模糊不清。而那兩個形似骷髏的瘋子,愣怔著站在原地,半晌,才記起了她的身份。“……白梟?”林子里靜悄悄的,連點兒風聲都沒有。“白梟……”兄弟倆低聲念叨著這名字,眼底閃過瞬間清明,很快又混沌一片。仇恨與歡欣交錯著爬上扭曲灰敗的臉龐,呈現出異常狂熱的可怖姿態。白梟!是白梟!他們尖聲叫嚷著,大笑,詛罵,在林間不顧一切地奔跑,追尋白梟的蹤跡。由于筋骨受損,他們的肢體極不協調,分外怪異。漂浮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兒像一只鋒利的魚鉤,從喉間貫穿,拉扯著不受控制的身體,朝前方飛馳。跨過溝壑,翻越土丘,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兩人終于望見禁林的出口。樹木變得稀疏,地面也逐漸平坦,林外的廝殺聲毫無阻礙地傳進他們的耳朵里。再近些,能看清打斗的人群。魔教的,正道的,衣著打扮尚且眼熟,面容卻個個陌生,無法識別。兄弟倆不約而同放慢了步伐。他們本能地察覺到某種危險,但說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林外的人各自打各自的,隔著百米距離,倒也沒發現兩人的存在。大部分武林俠客都在對付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舉著槍拿著棍的,將人圍了好幾圈。兄弟倆離得遠,瞧不見被圍攻的人,只能聽見一聲又一聲嘶吼,猶如困獸瀕死。這聲音有些耳熟。可惜他們的腦袋早已被攪成廢渣,無法仔細辨認。最后一聲吼叫短暫而悲楚,像是被什么強行打斷。人群總算散開,露出里面那個被刀劍插得渾身瘡痍的男人。傷疤貫目,面容冷峻,腦后扎著個紅褐色的發團子。肌rou虬結的身體插滿了各式兵器,最醒目的是一柄□□,直直穿透了他的下巴,將整個人釘在原地,變成一具站立著的尸體。“明華!”孿生子里的一人突然叫出了聲,樂癲癲地沖出去。另一個沒反應過來,站在樹林里,臉上帶著困惑興奮的神情。跑出林子的人向明華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擁抱,卻被正道的人攔下,輕易打翻在地。干瘦面容暴露在光線中,把周圍人嚇了一跳。但是很快,這種驚悚感不復存在。——有人認出了孿生教主的身份。十多年前,這對雙胞胎兄弟囂張跋扈,闖遍江湖,造下的惡行數不勝數。不知有多少人驚艷于他們的美麗,也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將他們剝皮削骨,生啖其rou。即使當初的少年長相變了,毀了,對于某些人來說,也不會錯認。舊敵重現,怎能放過?殺紅了眼的人們,當即揮動刀刃,報仇雪恨。躲在樹林間的幸存者目睹殺戮場景,邊笑邊止不住地發抖。由于受到刺激,他的神智總算清明了些,能記起白梟臨別時的囑托。去閣樓,進暗道,躲避半日。他扭頭望了望閣樓方向,又回轉視線。前方百米處,他那瘋癲兄弟已經絕了氣息,被人抓著頭發,在地上拖行。身上血水不斷洇入泥土,變成骯臟的深褐色。而那長長的,扭曲的深色血跡,正如一條新開拓的道路,等待他的到來。于是他邁動雙腳,搖搖晃晃地奔跑著,離開了樹林,踏上血路。笑容燦爛,一臉希冀。刀劍聲再起時,遠方的夕陽耗盡了最后一絲光熱,沉沉墜入山谷。蜷伏天際的血紅云霞迅速被黑夜吞沒,淪為一片片模糊灰暗的污漬。第74章六十六六十六武林豪杰的討伐隊沒有在魔教里找到紀淮。從魔教弟子口中,他們得知了紀淮的去向,因此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奔向百回川。留在魔教的,只剩北霄派的人,還有打累了休息的殘兵弱將。雖說武林盟主依舊是北霄派的方何,但是聶常海罪孽深重,武林大會后北霄派名聲一落千丈,幫派弟子總也抬不起頭。此次清剿魔教,他們出了最多的力,但根本撈不到什么好處,連奪取紀淮人頭的機會也沒有。其他人搶著去殺紀淮的時候,北霄派弟子只能留守魔教,點起火把,一邊清理尸體,一邊喝酒聊天,抒發心中憤懣之情。酒是好酒,從魔教酒窖里搬出來的珍藏,千金難求。他們喝得舒坦,心里也暢快不少,連帶著干活也有勁。搬尸體的,搜集金銀的,收拾武器的,邊干邊聊天,說些葷話趣事,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在旁休息的傷員,受到氣氛感染,也不自覺感到快樂。有個腿腳受傷的少年,甚至倚靠在大門口,和著夜風用竹笛吹奏小調。所有人都暫時忘卻了傷痛,或是恐懼。仿佛長久的黑夜即將逝去,世間會迎來永恒的光明。紀潛之和傅明趕回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歡樂祥和的場面。門口吹笛的少年瞧見紀潛之下馬的姿態,驚愕得忘記了動作,僵在原地。其余人后知后覺望向門外,頓時面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