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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讀完幾行字,傅明不由伸手,輕撫字上痕跡。腦海中浮現出平日里老幫主沒完沒了的嘮叨,總算明白對方心意。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遂人所愿。無義幫被屠,師兄弟出逃。老幫主最后還是要把秘籍給紀潛之,暗含了讓紀潛之去報仇的意思。最下面還有一行蠅頭小字。傅明湊近了仔細辨別,原來說的是為防止秘籍意外遺失,在洞內種植了夜明花,此花含有劇毒,肌膚觸之即爛。……師父你沒有說過這個??!傅明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加快步伐往外走。他早就習慣這個丟三落四的老頭兒坑自己了。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最后還放了個大招。傅明心里實在有點兒悲憤。天亮時他趕回了那座宅院。院子里靜悄悄的,估計都在睡覺。傅明徑直前往廂房,在門口意外看到了紀潛之。這小子正坐在門檻上,身體依靠著門框,小雞啄米般不斷打盹兒。“怎么坐在這里?”傅明一出聲,紀潛之立馬驚醒過來,扶著門框站起,搖搖晃晃就要撲過來。傅明快速后退,一手止住紀潛之動作,皺眉呵斥。“別碰我?!?/br>衣服沾過夜明花,不能與人接觸。紀潛之愣在當場,睜大了一雙烏黑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傅明從懷里抽出秘籍,放在紀潛之頭頂上。“師父留給你的東西,自己去看?!?/br>說完,他轉身去后院,打算換掉衣服。走了兩步,又想起來件事,回頭補充道:“先回床上躺著。”交代完這句話,傅明總算覺得自己可以松口氣。他在后院脫了衣物,以防萬一,又生火將其全部燒掉。因為沒有替換衣服,他再次去廚房翻找,還真找出套伙夫的粗布衣裳來。日后若是有機會,應當對宅院主人道謝。他想,畢竟他不是程家晏,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借用別人物品。當天無事。翌日早晨,傅明告別程家晏,帶著紀潛之離開這座城鎮。臨走之時,程家晏頗有幾分不舍之意,給傅明塞了好幾瓶常用藥。“這個和這個能治大部分的外傷,武林人士闖蕩江湖必備,今年十分受歡迎?!背碳谊陶f,“還有這兩瓶,防迷藥防中毒,很好用。最后是我特別送你的好東西,名為‘春風十里醉’,與人歡愛時只需一滴,妙不可言……”“……謝謝。”程家晏又轉向紀潛之,蹲下身來,一臉笑容燦爛:“小兄弟吃了苦,今后便能成大事。祝你身體強健,無病無災,也不用我再給你療傷驅毒?!?/br>這話說得中聽,傅明不由得看了程家晏幾眼。世間涼薄,他們原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卻得了此人莫大幫助。雖然程家晏性格奇怪,依舊算得上是醫者仁心。紀潛之抿著嘴唇,低聲道了謝。程家晏笑得更開心了,揉了揉紀潛之的腦袋,從衣袖里掏出個布包來,交到紀潛之手里。“你也算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為表紀念,我有份大禮贈你……”這個布包看起來很眼熟。傅明身體里頓時升起一絲不祥之感。“里面是你背部傷口切除的皮rou,睹物思情,想必你日后能更加體會到性命的珍貴……”前言收回。這家伙就是個純粹的怪人。傅明扶額,攔住了程家晏的“大禮”,簡單告別,迅速逃離。遠遠的,他還能聽見程家晏帶著笑意的喊叫。“有緣再會!你還欠我一杯酒!”傅明只作沒聽見,一邊牽著紀潛之的手,步履匆忙踏出城門。太陽在前方冉冉升起,穿透云層,光芒灑滿大地。傅明迎著光亮走,不覺有些刺眼,側過臉去,恰好瞧見紀潛之盯著自己看。那目光不似孩童,黑沉沉的,復雜難辨。他開口詢問。“怎么?”紀潛之搖頭,加大力氣握緊了他的手。“師兄,我們要去哪兒?”“去個不會被人找到的地方?!?/br>樂陽山,集安鎮。由此前去八百里。“挺遠,得走很久。”傅明頓了一下,問道:“師父給你的秘籍,看了么?”“看了幾頁?!?/br>“哦?!?/br>他沉默片刻,又問。“要學么?”紀潛之抬頭,眼睛里仿佛藏著一簇火,聲音堅定清晰。“要學?!?/br>如此,便是紀潛之的選擇了。傅明心里嘆口氣,不再說話。“以前師父不教我劍法?!奔o潛之說,“其實他只想讓我打個底子,并沒想要教我太多。我都知道?!?/br>“他過世前說,我的事情自己做主。我想讓自己變強,強到誰也無法傷害我,中傷我,暗算我。過去的仇,現在的怨,也要一筆筆全部算清,以慰地下枉死的魂靈?!?/br>這些話,簡直不像十來歲孩子會說的言語。充滿仇恨,卻又冷靜無比。傅明搖頭:“你現在用不著想太多。”“現在不想,就遲了?!奔o潛之望著比自己高許多的傅明,輕輕笑了一下?!皫熜?,我中毒的時候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把我拋下,留著我一個人在冰冷的水里死去。”“我在夢里想,一定是我太弱,才會被丟棄。就像以前爹娘死了,我走到哪里,都無人愿意收留。幸好我醒了,見到你回來。如果我一直這么沒用,遲早噩夢會變成真的,對吧?”傅明彎起嘴角,拍了拍紀潛之的肩膀,輕描淡寫地回道:“說什么夢話呢?!?/br>聽聞此言,紀潛之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加快步伐向前跑了兩步。鋪天蓋地的陽光落了他一身,耀眼奪目,幾乎找不出絲毫陰霾之氣。傅明不愿細想,跟在紀潛之身后,一步步走著。距離他們要去的樂陽山,還有八百里路程。第7章七長途跋涉,最困難的事是什么?如果要傅明來回答,自然是吃和住。往細了說,這兩個難題又可以歸結為同一個原因:沒有錢。在半面崖上住著的時候,傅明就已經很窮了。作為整個門派的大弟子,日常采辦人員,傅明身上帶錢最多也超不過一兩銀子。倒不如說,碎銀這等奢侈物品,除了逢年過節的大日子,他基本摸不著。至于紀潛之,更是身無分文。雖然師父以前偶爾給幾枚銅錢零花用,但他都攢了起來,慎重包好,放在了自己房間的枕頭底下。走得倉促,啥也沒帶。因此,前往樂陽山的八百里路程,對他們來說,無比遙遠,難度頗高。絕大部分時間里,兩人都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白天趕路,晚上休息,以天為被,以地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