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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了路邊。周陽彎腰把它撿起來,遞給了邊上的一位老人。那是個白發(fā)蒼蒼的外國男人,皮膚布滿皺紋,胡須也長得老長,偏偏一雙眼睛異常有神。老人對周陽說了幾句話,周陽囧囧的站在那里。他轉(zhuǎn)頭問陸歇,“這人說什么?”陸歇笑道,“這位老人說很感謝你,幫他撿了拐杖。”“……不客氣。”又用英文和老人說了一遍,陸歇帶著周陽打算離開。沒想到那個老人卻要挽留他們。聽著那兩人嗶哩啪啦講了半天。周陽說道,“你們在聊什么啊……”“是這樣。”陸歇指了一下老人面前擺放的類似盤子的東西,解釋道,“他是布拉格附近小鎮(zhèn)的人,每天會來這兒工作,就是為別人占卜。他說想要報答你的好心,所以愿意免費給你占卜,就是我們常說的算命。”“這個……”周陽蹙眉。“他說他占卜的很準。”陸歇補充了一句。周陽本來不想算命的,重活一世,他對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些避諱。但不知怎么又想起之前在教堂里遇到的事情,神使鬼差的,他點頭說道,“好啊,試一試。”在告訴了對方所需要的詳細信息后,周陽就見那人煞有介事的擺弄起了面前的盤子。“這是星盤。”陸歇說道,“他們喜歡用這個。”搞得這么神秘……周陽半信半疑的盯著星盤,像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就見那個白發(fā)老人抬頭,和陸歇說了一句什么。陸歇點頭,于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交流。周陽聽不懂,只能在旁邊百無聊賴的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和唇形。陸歇臉上始終帶著微笑,聽對方說完之后,也會回應一兩句。一般都是老人說得多。但是聽到后來,周陽發(fā)現(xiàn),陸歇的笑意慢慢變淡了很多。最后更是沉默了下來。道別后,周陽看對方不打算和自己說點什么,只好問道,“那人說我怎么樣?”“挺好,說你年輕的時候就能得到許多別人無法企及的東西。榮譽和名利都會有。”“……這樣啊。”周陽若有所思,上輩子的情況好像也差不多?二十一歲開始成名,可是之后呢?他拉住陸歇,“就這些?”陸歇轉(zhuǎn)頭看他,欲言又止。停頓片刻,才說道,“……就這些。”……你倆叨了半天居然只說了這么兩三句話?果然英文就是費事……占卜像一個短暫插曲,兩人很快就轉(zhuǎn)移了焦點。在走完黃金巷后,他們穿過了查理大橋,看到了陽光下的火藥塔,紅色的有軌電車上噴繪著歌劇的宣傳海報。世界各地的流浪藝人正在大展拳腳,小提琴演奏的輕快歌曲引起了許多人的圍觀。當霞光漫天,日落開始籠罩這座城的時候。周陽和陸歇見到了布拉格占星時鐘,這是安裝在老城廣場市政廳的一座中世紀天文鐘。每到整點,天文鐘就會自動報時,耶穌的十二信徒依序現(xiàn)身。不少人站在下面等著一個整點的到來。鐘樓頂端,人們還可以站在那里眺望整個老城區(qū)的美麗景色。兩人乘著電梯由樓底慢慢向高空升起。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一圈一圈的樓梯,而一抬頭則是耀眼的強光,像日月星辰一樣壯闊。周邊黑暗,如同進入了時空隧道。席卷重來的昏色光線讓周陽想嘆氣:為什么總是遇到這樣的環(huán)境?他看著對面的人,那人的臉被忽隱忽現(xiàn)的光弄得異常瑰麗。“陸歇,”周陽說道,“我不喜歡這么黑的地方,找點話來聊聊吧?”陸歇沉默了很久,周陽還以為這人欣賞電梯外的景色去了。然而下一刻,陸歇開口了,“之前你問我,那個占卜的老人還說了些什么。我沒有告訴你。”周陽愣了幾秒,“哦”了一聲,“我就覺得不可能只有那么兩三句話。”“對,我隱瞞了幾句,因為不太相信。”電梯還在持續(xù)著走上高處,強光籠罩的面積越來越大。周陽問道,“他說了什么?”“他說……”黑暗中,陸歇聲音非常遲緩,“你并不該存在。他還說,你的靈魂會在終點消失殆盡。但終點是哪里,他沒告訴我,所以我不知道。”周陽心神劇震,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腦袋嗡鳴,他差點站不穩(wěn)。為什么?什么意思?還是會死么?還是會死……不管這輩子如何改變,如何顛覆,都逃離不了死亡。注定的……命數(shù)?死前的痛苦如潮水而至,不愿提起的回憶讓他害怕的渾身發(fā)抖。古老的天文鐘“咔噠咔噠”的移動,快到整點了。樓外已經(jīng)有了細微的人群歡呼聲。身體冰涼,周陽靠在電梯的玻璃上,說不出一句話。他突然深深恐懼這個地方,臨近崩潰。“不要把這種話當真。”陸歇走了一步,出現(xiàn)在周陽面前,他們相聚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對方的臉以及所有表情。“為什么這么害怕?”手指穿過對方頭發(fā),陸歇安慰道,“這都是假的。”周陽沒說話,他眸子里仍舊有著揮之不去的驚恐。兩人靜默的站立,在這樣有著錯覺的光影通道里,只有呼吸是真切的。“……如果真的很在意,”陸歇讓他抬頭看自己,“那么周陽,我來幫你。”鐘樓外的喧雜聲更響,頭頂?shù)墓饩€已經(jīng)近在咫尺。陸歇說道,“天文鐘是永恒的,讓它留住你靈魂的二分之一。這樣,不管發(fā)生什么,你始終有一半靈魂存在著。如果愿意,我們隨時來找回它。”離整點開始了倒計時,廣場上的人們沸騰著。周陽看著陸歇,他看的非常認真,想要說些什么,卻無法言語。眸子在黑暗中太亮,讓人誤以為那是淚水。“我要怎么做?”他問道。“不需要做什么,”陸歇低頭,“吻我就好。”天文鐘上的窗口打開,耶穌的十二信徒木雕依次從窗口轉(zhuǎn)過,人群歡呼,氣氛熱烈。鐘樓頂層,死神開始鳴鐘。他們在電梯的終點,光明的極限,不顧一切的親吻。像是一場儀式,又像是一種承接。陸歇,周陽在心里說道:我想活下去。太過直接的光線讓眼睛刺痛,他慢慢闔上眸子,全心全意感受眼前這個人給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