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著什么。

祁辛想到昨夜，眼底暗流涌動，表情卻有些變幻莫測。

“望之，何必拘禮?！必ド锨疤?，扶起了他。

祁辛皺起眉，不耐地瞧著身前的兩人，“望之，今明兩日，你就不必出門了。孤與攸廿，還有要事要辦?！?/br>
昭告身份的國君朝他淡聲道，這一句仿佛讓他回到了王宮內(nèi)闈，他眼底攝人的冷魄令聞言的兩人眼神有些復(fù)雜。

祁辛話中之意，是告誡他不能插手復(fù)位肅清一事。

傅望之怔住，爾后退后一步，與攸廿拉開距離?，F(xiàn)在，他的心底仍有疑惑，他不知，昨夜與他一起暢飲的攸廿是否對他做出了出格的事情，又或許……

脖頸下留有的痕跡，他不能跟任何人袒露，畢竟，如此羞|恥之事，讓他如何開得了口。

傅望之?dāng)可?，“臣下告退?！?/br>
他再度揖手，頭也不回地轉(zhuǎn)入廊角。

身后，攸廿臉上露出一絲不解，不出所料，王上對望之似乎已經(jīng)心生嫌隙。

攸廿想起昨夜他酒醉與王上大打出手，當(dāng)時(shí)在場的莫青今晨告知他，昨夜王上親自帶離了望之，那之后……

他無法探知昨夜的后續(xù)，王上是君，望之是友，于情于理他都不該貿(mào)然詢問。

視線之內(nèi)的人已然消失不見。

石桌前的黃葉繽紛，祁辛一直僵著臉，再轉(zhuǎn)身很快便面色如常。

他徐徐地邁開一步，“攸廿，潛渡真水河的事宜就經(jīng)由你手，切莫令孤失望。至于王宮，孤已經(jīng)飛鴿傳書，十二隊(duì)暗衛(wèi)已蓄勢待發(fā)。萬事具備，只欠東風(fēng)。”

說罷，祁辛拈起腰間的青蘿玉摩挲了片刻，上面描畫的菡萏纏枝，蓮花缺角，花瓣半舒半展，不知死生。

攸廿拱手受命，低眉時(shí)順著祁辛的視線往下望，那殘破的青蘿玉，紋絡(luò)之間閃爍著幽綠的光華，一如在三苗秘境時(shí)的情景，只需一滴鮮血，便可得知望之的身份。

攸廿眼底有些慌亂，爾后又歸于平靜。

“臣下謹(jǐn)遵王命?！?/br>
攸廿抬首，再轉(zhuǎn)身，往與傅望之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此時(shí)，早在一開始就守在房檐上的莫青縱身而下，落至祁辛身后。

“王上，攸廿將軍方才看向青蘿玉的表情有些怪異。”

祁辛眉眼一挑，他瞧見了，所以才更加篤定心底的揣測。

攸廿在幫傅望之隱瞞著什么，而傅望之的身份或許不像表面這般簡單。傅望之，可能與紀(jì)國舊族有所瓜葛。

“莫青，玉簡可否傳出？”

祁辛負(fù)手而立，恍白的陽光照亮了一塊地方，欲明欲滅。

莫青靠近王上，瞧見他眼眸中此起彼伏的波瀾，心底疑惑但選擇無條件服從。

“玉簡已出，璇璣閣正在徹查?！?/br>
周饒國君獨(dú)有的玉簡，被密封的信箋包裹，里面篆刻的小字，只有祁辛知曉，那是“紀(jì)國貴族”。

廊蕪有風(fēng)——

攸廿忙于排兵布陣，而傅望之就守在這偌大的四方客棧，閑時(shí)聽丹陽講述光怪陸離的奇談怪論，無人時(shí)，便坐在后院的小亭里眺望天穹上掠過的鳥雀。

遠(yuǎn)徙的大雁向北，可時(shí)而徘徊的孤鷹卻在不經(jīng)意間繞梁而行，最終，落在了小亭里。

這鷹，便是楚睿讓他攜帶錦囊里應(yīng)外合的眼線。

傅望之頓首，從鷹爪上取下了暗囊，鋪開一看，卻見帛書上寫道:“蘇娣有孕，速歸?！?/br>
☆、惶惶終日

“梼杌刺客團(tuán)已然占據(jù)上風(fēng)。王宮無主，卻驚現(xiàn)了小公子。怕就怕，他們到時(shí)，會挾天子以令諸侯。情勢所逼，為今之計(jì)必然得權(quán)衡利弊，計(jì)較進(jìn)退之得失……”

客棧里，與即將潛渡真水河的攸廿對坐而談的正是得了帛書的傅望之。

傅望之扶著茶盞，臉色愈發(fā)深沉。

這件事，祁辛尚且不知情，倘若王宮傳出“后妃得子”的喜訊，下一步棋，必然走得驚心動魄，難以料想。

現(xiàn)已知情的攸廿甚是憂慮。

他深知王室血脈的來之不易，而蘇嬪又是梼杌刺客團(tuán)的細(xì)|作，她拼死護(hù)住的腹中嬰孩，可能就是梼杌刺客團(tuán)絕地逢生的一道保命符。

“蘇秋得了蘇嬪的助力，縱使我軍浴血廝殺，收復(fù)王城之后，王上必定會舉步維艱。到那時(shí)，一向殺伐果斷的王上，肯定會……”

傅望之?dāng)宽?，“肯定會放棄蘇嬪腹中的血脈?！?/br>
這悲局，一開始他就該料想得到。

傅望之站起身，站在離窗欞斜射光影最隱晦的地方，“攸廿，常言道，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潛渡真水后，周饒的大門即可敞開。那時(shí)，隱匿于王宮暗處的梼杌刺客團(tuán)，必然順勢而動。我方在明，他方在暗。若想取勝，必得做出許多無謂的犧牲。倘若能夠減少傷亡，勝算便又大了幾分。”

“望之是想……”

“泄露軍情?！备低亢鲛D(zhuǎn)首，“潛陽城南門勢必是我軍攻占的絕佳之地。所以，透露我方軍情，誘敵深入，一網(wǎng)打盡。”

“不可！若是失手……”

攸廿陡然抬眸，神色驚惶。

此計(jì)，無論成與不成，望之都會牽涉其中。更有甚者，望之的身份便會因此暴露無遺。

攸廿還欲出言阻止，傅望之卻已經(jīng)邁出了門檻，臉上陰晴莫定。

“攸廿，在此計(jì)實(shí)施之前，還望你在王上面前多作周旋。”

“望之……”

攸廿收回憂思的目光，沉靜半晌。我行我素的傅望之，在他眼里，竟不知是該憐惜還是該敬佩。

凡夫在生死往復(fù)中流轉(zhuǎn)，不能出離，如同漫漫長夜。

無論宮闈朝堂，魑魅魍魎，蠅營狗茍，無非是周旋在嗔癡喜怨之間。

善惡諸業(yè)為因，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招致善惡不同的果報(bào)。

稍有不慎，一念之間，便是業(yè)障。

傅望之微微一抿唇，將嶄新的帛書嵌入鷹爪的暗囊里，遠(yuǎn)看著孤鷹低鳴而去，爾后徑直走向了回廊。

這時(shí)，站在榆樹后的莫青只留出一道蹙眉眺望的間隙，瞧見了傅望之放飛山鷹的一舉一動。

“王上，傅大人或許并非……”身后的莫青半跪在地，欲言又止。

祁辛目光陰翳，冷冷地看著他，“璇璣閣可有消息？”

傅望之近來的舉動令他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回稟王上，璇璣閣徹查了一番，傅大人，確與紀(jì)國王室貴胄無關(guān)?！?/br>
祁辛負(fù)手轉(zhuǎn)身，深深地蹙眉，眼睛不自覺地瞇起。

傅望之與紀(jì)國毫無瓜葛……可為何，他直覺不該如此。

昔日的一損俱損，已成為今日的一損一榮。

屹立不敗的王宮高臺處，蘇嬪瞧著孤鷹漸落的闌干，聲音壓得很低，略一停頓，再徐徐道：“楚睿世子，是否相信扶良公子回信中所提及的‘攻陷南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