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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來自于他自己半生郁郁不得志的遭遇,也來自于他對天下蒼生的悲憫吧?也只有他,敢于在別人不敢挺身而出的時候挺身而出支持朱厚熜,在楊廷和、費宏、楊一清都不敢堅持的整頓官吏,清查田莊這些事情上義無反顧,做的這么決絕而徹底,雖然他貶了徐階,害了薛侃,但最終,他也還算配得上“文忠”這個謚號。 張璁死在嘉靖十八年,就在不久前十七年的年底,朱厚熜的母親蔣氏也去世了。嘉靖十八年,朱厚熜決定離開京城南巡,把他母親蔣太后送回他出生之地:湖北安陸州安葬。明朝的官員對于天子離開京城向來都很恐懼,雖然百官一直勸阻,但朱厚熜不是一般的皇帝,他還是毅然帶著自己的親信,留下太子監(jiān)國,浩浩蕩蕩南下了。 朱厚熜南巡的場景實在太多了,林蓁就好像看了一部大片,他看到了不少他認識的人,張璁的身影已經(jīng)在朱厚熜身邊消失了,一場新的明爭暗斗,就這樣在張璁走后最受寵信的兩個人之間悄悄展開…… 他還看到了漫天大火,夜晚的半個天空都被照的通明,一名他沒見過的道士倉皇從火中逃出,雖然燒的滿臉是灰,胡子都燒掉了一半,他站定之后,卻仍然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而其余的人仍然慌慌張張大喊著“救火”,林蓁這才意識到,九五之尊的朱厚熜至今還下落不明。 就在這時,火海中忽然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臉上蒙著一層濕布,一步步的往嚇得魂不附體的人群之中走來。他的背上,似乎還背著另一個人…… 人生就是如此,就像張璁,誰能想到他屢試不中,卻在四十七歲那年等來了發(fā)跡的機會,最終官至首輔,實現(xiàn)了自己的抱負?誰又能想到出身書香門第,家中世代為官,聰慧過人,二十四歲就高中狀元的楊廷和之子楊慎,一朝其父失勢,他就在偏遠貧窮的云南永昌度過了數(shù)十年再也沒有回到朝廷的機會?原本淡泊名利,遠離爭斗的嚴嵩離權(quán)力的中心越來越近,而一再受到朱厚熜稱贊寵信,為國家出了不少力的夏言卻漸漸落了下風(fēng)…… 這場南巡過后,朱厚熜的心態(tài)也改變了,他勵精圖治這么多年,江山還是滿目瘡痍,流民無數(shù),沿途中乞討為生的百姓布滿了田野街間。他本來就是孤身一人來到京城,入京之后不久他的老師袁宗皋就撒手人寰,如今他的母親,還有曾經(jīng)支持過他的張璁一個個離他而去,歷盡一番艱辛來到了他的故鄉(xiāng),林蓁看著朱厚熜孤獨的身影,方才的辛酸又涌上心來——從帝王到狀元到百姓,每一個人的悲劇匯集在一起,好像在他耳邊奏響了這個時代的一曲悲歌。 回到京城的朱厚熜,似乎更加無意視朝了。更糟糕的是,他似乎和他的父母一樣,在子嗣問題上遇到了麻煩,即使是在這一世,到如今朱厚熜的后妃們也還沒有為他誕下太子,而上一世,他的子女接連出生,卻又像他的哥哥jiejie那樣接連離開了人世,唯一存活下來的兩名皇子,在朱厚熜眼里,都是道士邵元節(jié)為他施法、禱告的功勞。 可惜,邵元節(jié)雖然在嘉靖眼中法力深厚,卻并沒能為他自己求來長生,嘉靖十九年,他也駕鶴西去了。他的死,也為林蓁在火海中看到的那名道士讓出了位子,然而,這人卻不像邵元節(jié)那樣謹小慎微,也不僅僅是禱告求雨,他和段朝用有著相似的手段,卻比段朝用更甚,一粒粒的丹藥,讓朱厚熜的脾氣越發(fā)暴躁,他有時候頭腦清楚,有時候卻昏昏沉沉,滿腹怒火,他不僅沒有意識到這是那些丹藥的原因,反而對求仙問道更加依賴。 這個時候,身在潮州的他,卻意外收到了皇上催促他繼續(xù)入朝為官的詔書,畢竟他辭官的原因是送母親回鄉(xiāng)奉養(yǎng),如今程氏雖然抱病,但他卻還在壯年,怎么能始終不出來做官呢?或許是朱厚熜清醒的時候記起了那篇氣勢磅礴的廷策吧,那其中一條條的主張,一句句忠言,和剛登上皇位時候的朱厚熜所期望的,所相信的是多么的相似! 林蓁看著那封詔書一點點展開,他心里也有些焦急,雖說這時候世道艱難,但哪一朝哪一代又是風(fēng)平浪靜的呢?說到這一點他還是很佩服張璁的,不管怎么樣,他在嘉靖初年用他的努力整頓了朝綱,廢除了不少弊政,如果沒有張璁,百姓的生活無疑會更加糟糕。 正當林蓁提心吊膽的等待的時候,冷不防他耳邊又響起了一個近來一直在他耳邊回蕩的,讓他日夜警醒的聲音:“皇上最近又想召這些所謂的‘賢士’入朝出力,對你我父子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三十歲左右的嚴世蕃目光落在手中一份倉促抄寫的名單上:“這為首的,不就是當年那位急流勇退的狀元嗎?他的策論當時傳遍了天下,皇上對他十分看重,依我看,不能讓他回京!” 第99章 嚴嵩臉上似有幾分猶豫:“他們?nèi)氤? 無非也就是從翰林院做起, 離著妨礙我們, 還差得遠呢吧?” 嚴世蕃抬手將身旁剛點燃的蠟燭“噗”一聲按滅了,對嚴嵩道:“爹,您沒聽說過嗎?‘防微杜漸, 憂在未萌’。如今夏言未除,您怎能任由皇上再為他引入這些幫手?到了那時,您在南巡時候進言的那些功勞,很會就會被皇上忘記了。這件事情您不用擔心, 交給我來處理便是!” 嚴嵩點了點頭,他攥住那份名單一角的瘦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放開了,嚴世蕃把那張薄紙折了兩折往袖中一塞,道:“這件事,我有把握做的一點也不留痕跡……讓我先去查一查, 他們到底都是為什么離開朝堂的……” 又過了很久很久, 天都快亮了,林蓁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們此時已經(jīng)剛過長江, 在幾日就要到寧波了。林蓁在驛館樓上, 眼看不遠處長江脈脈清流, 在晨光之中顯得平和而靜謐, 又在微風(fēng)吹過時隱隱閃動著點點金光,如此的一副美景, 卻因林蓁看到的這些“往事”而顯得黯淡的令人神傷。這時候, 房門處傳來了輕輕的響動, 林蓁扭頭一看,瞧見瑩兒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口,對他道:“二哥,你,你怎么這么早也起來了?” 林蓁招招手讓她過來,對她說道:“瑩兒,你想不想家鄉(xiāng),想不想大哥?” 瑩兒道:“想呀,他以前對我可是比誰都好。可是二哥,大哥也真是苦命,不知為什么阿媽一直討厭他,這剛和大嫂成親沒多少日子,大嫂又染病去了,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在家里,你說他心里該多難過呀!” 林蓁道:“二哥原來帶著你們在身邊,是覺得可以更好地保護你們,讓你們過好日子,可是如今二哥被貶到寧波,現(xiàn)在二哥越想,越覺得這一去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二哥怕讓你們也陷入險境。若是我找人把你們秘密送回潮州,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