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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議禮驟貴,私下里在翰林院議論紛紛,又在皇上面前屢進讒言,我每天回到家一閉上眼,就聽見你們這些人平時嘰嘰喳喳的聲音,楊一清在的時候,眾人都想討好他,如今他走了,那姓夏的到底為社稷出過什么力?從皇上到你們個個都高看他一眼?!他要分設祭壇難道不是逢迎皇上嗎?我要更正孔圣人的謚號,怎么你們就個個都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林蓁,你說說,我立下這么多功勞,為什么這些官員都對此視而不見呢?!” 林蓁整肅衣袍,開口問道:“大人,您先前從來沒有計較過這些得失,為什么如今卻對此如此看重了呢?既然咱們說到了孔圣人,那就說說被他稱之為‘古之遺愛’的子產吧。中記載,子產說過:當人們議論施政措施好壞的時候,‘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他還說‘我聞為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足夠的善意才能化解怨恨,靠威儀壓制是不能防止怨恨的——如果您做的是對的,年輕的官員漸漸會領悟到您的苦心,百姓也會歌頌您的功德,您何必用這么強硬的手段,把他們都排擠到和您對立的那一面去呢?” 張敬孚瞪大了雙眼看著林蓁,過了半天才又冒出一句:“可是夏言……” 林蓁又從桌上拿起自己正在看的書卷,遞到張敬孚手中,道:“大人,我從前就很喜歡讀這卷,自從做官以后,已經很久沒讀過了,如今我又讀到這兩句,忽然感慨頗多,您瞧……” 林蓁用手一指,張敬孚只見書卷上面寫著:“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 林蓁見張敬孚愣在那里,便輕聲讀道:“……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 林蓁將那卷又拿了回來,對張敬孚道:“張大人,您的初衷,是還百姓一個清明的天下,您所做的一切,將來青史之中自有公論。如果您讓一時的好惡得失蒙蔽了您的雙眼,像當時楊廷和對待您那樣,迫害那些和您有不同政見的人,那么您將來的名聲就會因此蒙羞,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忘了自己所見的‘流民粒米不成炊’的慘狀,希望您所做的都是為了匡正您心目中的禮法,這些都是您的理想,不要讓它變成您和別人互相傾軋的工具啊!” 張敬孚自從進了林蓁這屋,他的臉色就沒好過。林蓁越是說,他臉上的陰云就越重了一層。聽到最后,他低低笑了幾聲,道:“……哎呀,都說你林狀元是靠著寫一手蘇文得了皇上的青眼的,到現在,你還不離手啊,‘好惡亂其中,利害奪其外’你這么說老夫,你不怕我把你貶到偏遠的地方去嗎?” 林蓁也淡淡一笑,道:“大人,我知道您不喜歡陽明先生,但事實卻是,我對他很是佩服。他能在貴州龍場那么艱苦的地方悟道,我又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呢?我只是想最后再對您說一句,其實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難道只有利和害嗎?您嘔心瀝血向皇上提出的改革措施,到底如何才能徹底的推行下去?如果說您是先驅的話,難道您就不需要一位后繼者嗎?” 張敬孚聽后,腦海中又想起了桂萼的話“你也要提攜幾位后輩才是”。他沉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抬起手來摸到那杯已經涼透的茶,一口氣喝了下去。他扶著椅子慢慢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道密封好的詔書,往林蓁眼前一遞,道:“你二人的處罰在此,老夫也無法更改了,你自己看看。” 林蓁只瞟了一眼就低下頭去,道:“不如您直接告訴小人吧。” 張敬孚道:“徐階,福建延平府推官。林蓁,浙江寧波府推官。即刻離京赴任——林蓁,皇上還是有意照顧你,讓你去寧波這么富饒的地方,不過我聽說,那地方現在倭寇有些猖獗,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這個判決很快在翰林院傳開了,那一眾和林蓁、徐階平素交好的朋友們又忙碌起來,準備給林蓁和徐階送行。不幸的是,徐階的妻子就在這一段時間中過世了,只剩下他和一個兩歲的孩子。福建延平路途遙遠,徐階只能把嗷嗷待哺的孩子送回老家。這個消息讓林蓁心里又難過起來,他只在系統(tǒng)里看到徐階因為得罪張敬孚被貶,他并不知道徐階的妻子正好會趕在這個時候去世。他原以為這個時候遠離京城是一件對徐階有利,對他的仕途大有幫助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料到如今徐階遭受的痛苦,他在那天會勸阻徐階,讓他不要出聲反對張敬孚嗎? 看著只有數日不見卻明顯變得憔悴了許多的徐階,林蓁現在想安慰他幾句,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聽說張敬孚一氣之下,還把徐階在監(jiān)獄里關了一陣,而他大概因為是“從犯”,又或許是朱厚熜沒有批準,所以他并沒有受到相同的待遇。徐階蒼白消瘦的臉上透著平靜,他反而先開口對林蓁道:“維岳啊,這回大概我真的要多想想你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聽說你去的地方也不太平,咱們兩個共勉吧,希望能再有相見之日!” 徐階的淡然讓林蓁心里安定了不少,和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切比起來,他更在意徐階的人身安全。沈煉這幾天一直留在京城,住在翁萬達家里,和同樣喜歡談論兵法軍事的翁萬達成了好友。此時,他們兩人都來給林蓁送行了,林蓁向徐階引見了沈煉,對他說道:“這一位是我的好友沈純甫,我怕路上有jian邪之人趁機加害于你,沈兄會一路保護你的,你盡管去福建便是了!” 徐階想起嚴世蕃看著他的惡毒眼神,心里警惕起來,又看看沈煉和他腰間掛著那柄長劍,馬上就覺得踏實了許多。他趕緊謝道:“有勞沈兄了。” 送走徐階之后,林蓁回到自己家簡單的清掃一番,交代翁萬達替自己看好院子,然后帶上不多的家當和幾個家人,望著生活了近一年的這處宅院,默默地道:“再會了,我在京城的家。” “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的!” 第97章 林蓁剛要出發(fā), 只見清晨空蕩的街道上, 一頂小轎晃悠悠從街角抬了過來。待轎子落下, 轎簾一卷,里面走出來了一個又高又瘦的人,他站直之后, 就像一根竹竿一樣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林蓁有些意外的看著剛剛從轎上下來的嚴嵩,見他抬起手來對著林蓁一拱,道:“維岳,好久不見了。” 林蓁正想鎖門呢, 見嚴嵩來了,便又重新把門一推,邀他進了院子,道:“嚴大人,上次……” 他本來想說上次的事情是自己考慮不周, 貿然前去, 給嚴嵩和嚴小姐都添了麻煩,誰知嚴嵩把手一揮, 道:“算了維岳, 那次的事不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