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懈地鼓勵他。思索片刻,他揚起烏鞘:“往西南走,劍南諸州,既有天險阻隔,又有沃野千里。此刻西川為郭佶所據,東川節度使伏沛孱弱,我軍可先投東川,再圖后事。“ 戴申按下懊悔,問道:“伏沛手下可有得力的大將?“ “將領自然也有,“徐采忽而一笑,端詳戴申,”不過他膝下無子,只有幾個女兒——使君這樣英俊人才,何愁不得他青眼?“ 戴申嘴角掀了掀,算是回應。知道徐采這話多半是為了開解自己窒悶的心情,也不好怪他。“去東川。“戴申扯了一下馬韁——剛才那瞬間,他想到了住住——可是這會他沒精力再去牽掛她了。 這一隊人馬,為避開京都,特地繞行山南道,馬不停蹄,半月之后,逼近劍門關。道路兩邊,斷崖峭壁,崢嶸崔嵬,越往里走,山道越窄,數萬人馬被迫擠成一線隊列,逶迤前行。 臨近城樓前,隊列暫停,徐采親自到拱券門前,他仰首一看,城門上環廊軒窗,遍插旗幟,守兵持戟肅然而立。 徐采下馬,拱手道:“在下隴右節度使帳下掌書記徐采,來投東川伏公,還請將軍稟報伏公,放我軍通行。” 那守將朝下看了幾眼,喊話道:“統兵將領哪位,親自來說話。” 徐采回首,對戴申使個眼色,戴申只得拍馬上前,提起聲音道:“隴右節度使戴申,來投伏公。” 守將沒聽見似的,指揮道:“下馬答話。” 戴申攥著韁繩,在馬上僵持片刻,跳下馬來,供一拱手,又大聲道:“隴右節度使戴申,特來投伏公。” 城樓上驟然爆出一陣大笑,一名年輕的銀甲將士施施然走出來,探出半個身子,笑嘻嘻說道:“戴使君,伏公早已得知使君你往東川而來,只怕他這座小廟,裝不了你這尊大佛,因此特地命我等來告知使君,還請你往別處去吧。” 戴申臉色大變,拔刀后退幾步,環顧四周,兩側峭壁夾一線石階,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惡之地。過了劍閣,便到東川,再往嶺南,可魚躍大海。不入劍閣,背后京都與河東兩地大軍追擊,正是死地。 “閣下是伏使君麾下哪位將軍?”徐采見情勢有變,飛快上前,暗地將戴申拔出的刀按了下去。 銀甲將領沒有搭理他,只顧和旁邊士兵們嬉笑,分明是故意侮辱戴申。戴申怒不可遏,一肘將徐采搡開,刀尖直指銀甲將領,“報上名來!待我踏平東川,必定將你碎尸萬段!” 銀甲將領這才轉過頭來,盯著戴申嗤笑一聲,正要開口,環廊盡頭走來一名青袍烏發的中官,到垛口朝下揮了揮手,笑道:“去歲仲春,涼州相會,使君尚英姿勃發,怎么才一年光景,就這樣彷徨?“ 這人是字正腔圓的京都口音。戴申并不記得他,徐采卻登時醒悟,擰眉轉向戴申低語:“此乃平盧行軍都監鄭元義,那領兵的就是容秋堂了。“ 當日在涼州,鄭元義行跡落魄,只能跟在清原公主馬后唯唯諾諾,戴申何曾正眼看過他?如今鄭元義扶搖直上,于城頭俯視戴申,簡直得意地要大笑。 但他沒有顯得太猖狂,只發出一聲輕笑,搖頭道:“使君,我與容將軍自潼關退守子午谷,再到劍閣,本預備即日便要返回范陽,不料今日與君相逢,你說,這是何等的緣分吶?“ 容秋堂本想打著伏沛的旗號好好刁難戴申一番,見鄭元義冷不丁冒出來揭露了身份,他先是惱火,再看戴申,聽到范陽二字,臉色都黑了,容秋堂干脆火上澆油,誓要將戴申氣死,“既然有緣,戴使君何不跟隨我北上范陽?東川蠻夷偏僻之地,如何配得上隴右軍聲威?投我范陽,溫郎興許還給君一個軍使要職,豈不比這樣顛沛流離得好?“ “入關!“戴申一聲咆哮,壓過了容秋堂的冷嘲熱諷。 “放箭!”容秋堂亦面色一冷,身后潛伏的數百名弓箭手驟然現身,密雨般的箭支朝還沒來得及列陣的隴右軍射去。 徐采躲閃不及,被東奔西竄的士兵撞得如同海里飄蕩的浮萍。忽覺肩頭劇痛,側首一看,只是被箭支擦過,并沒中箭。他顧不得血流滿身,搶上前將戴申往后拖,“別硬闖,先退兵布陣!“戴申一刀將亂箭擋開,翻身上馬,掉頭奔出幾里地,待士兵陸續退回,即令當道扎營下寨,重整兵馬。 徐采在營中草草包扎過傷口,艱難地拾起血濕透的衣裳——自晉陽一行,這半年大傷加小傷,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不知他家大人見到他,會否有一絲憐憫——眼眶略熱,旋即搖一搖頭,大敵當前,哪有功夫傷春悲秋?他匆匆穿上衣裳,走出營帳。 他找到營后席地而坐的戴申。長刀橫在手邊,戴申望著劍閣的方向沉思。 “使君,“徐采問他,”如今是進還是退?” 進退兩難。容秋堂并沒有和朱邪誠義交手,麾下五千人馬毫發無損,又據守天險,即便隴右軍勢眾,要攻破劍門關,也非易事。 過了東川,再有嶺南,四處都有藩鎮盤踞。險途漫漫,何日能回隴右? 戴申垂頭,以手扶額,兩道濃黑的眉頭快攢到一起去。 若換成別人,會怎么做?換成戴玉箴,又會怎么做?舉頭四望,群敵環伺,四面楚歌,他身邊只剩一個徐采。 “使君。”徐采看出戴申頹喪,溫聲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天下人識的是先父,并不是我。”戴申慢慢說道。他扶刀起立,眉黑眼利,對徐采道:“不能退,只能進。十日之內,若能攻破劍門關,你隨我繼續南行。若不能攻破,我橫刀自刎,你引兵去投明主。要去范陽,也由你。“ 徐采不意他發此悲音,震驚之下,也口不擇言了,“使君,你若自戕,秦娘子怎么辦?“ 戴申不為所動,“她和我又沒有子女,他們不會把她怎么樣——只要活著,總有去處的。” 只要活著,總有去處?徐采質問:“使君既然明白這個道理,為何還這樣頹敗?“ 戴申搖頭,“我和她,怎么能一樣?“繞開徐采,不再贅言。 翌日,戴申號令全軍,一鼓作氣,猛攻劍門關。這數萬人,自知已無后路可退,雖饑寒交迫,卻空前奮勇,容秋堂借地利之便,斬敵無數,待箭矢都用盡之后,下城樓浴血奮戰,鏖戰五日,雙方精疲力竭,各自鳴金退兵。 在城頭眺望,見遠處敵方營寨仍舊密集,容秋堂這五日已經支撐得很勉強,不禁有些焦灼。鄭元義出主意道:“如今戴申已經是叛將賊首,眾矢之的,伏沛惜命,將軍何不急報西川,請郭佶增援?“ 容秋堂應允,命副將往西川借兵。兩日之后,副將自西川領兵五千而來,容秋堂大喜,對左右說道:“待擒拿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