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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惱,你小的時候,一定在盼望著自己長大。”他想了想,說:“還真是這樣,看來是很傻X了。”“孩子們都盼望著長大,因為不知道長大之后,有很多困難的事在等著他們。”“誰讓我們是人呢,人總是苦惱多過快樂的,對吧?”張晨今天好像格外感性,我捏了一把他的臉頰,說:“看夠了么,該回去啦。”“好吧,我們回去吧。”我推著他往回走,張晨突然說:“挺好的。”“什么挺好的?”“我還能呆在你身邊,一起看看雪花。”“你今天吃藥了么?”“吃了,謹遵醫(yī)囑。”“那怎么突然這么矯情了。”“我只是想起些往事。”“比如說?”“比如說你當年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鹿市,我在過年的時候無家可歸,那天也下著這么大的雪,我開車去了景山公園,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之后還要發(fā)個朋友圈。”“原來你看到了啊……”“嗯,我看到了。”張晨就不說話了,我想了想,又說:“那時候你和我已經分開了,你娶了妻子,我去了鹿市,我們離得那么遠,沒辦法去找你的。”“倘若我沒有娶妻,你沒有去鹿市,我們只是分開了,那你會來找我么?”“我也不知道,只有在那個情形下,才能有答案。”“你還是老樣子,連句情話都不會說。”“我不愛騙你的。”“我那時候差點就凍死了。”“嗯?”“公園賣門票的老大爺,惦記著我進去了沒出來,在雪地里找到了我,”張晨說得很平靜,我卻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他蹭了蹭我的手心,像一只可憐的小動物,“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點滴一點點滴,那時候我就知道,除了你,沒人會管我的死活的。所以啊,就算你再嫌棄我,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我離不開你。”“我沒有嫌棄你,”我吐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只是以為,離開了我,你依舊能過得從容自在。”“不可能的,”張晨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他像是哭了,“即使我沒有出車禍,離開你與我而言,和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我伸手去摸,摸到了溫熱的淚,燙在我的手心,暖起了冰涼的血。我聽到他說:“陳和平,我愛你,比你想象得多得多。”我聽到我回答他:“謝謝。”張晨就不再說話了。我推著他緩慢地向前走,正好看見有車打了后車燈,應該是倒車出來準備離開停車場,我向旁邊讓了讓,并沒太在意。說實話我腦子有些亂,張晨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并非無動于衷,但又仿佛隔了一層,當年的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張晨的話得打折扣去聽,但他的話總能戳中我心臟里最柔軟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我不想交付感情,讓自己變得脆弱,但又忍不住對他更好一些,怪他太過美麗,怪我心不夠硬。意外發(fā)生的時候,我只來得及看到驟然變大的車燈,耳畔是汽車獨有的轟隆聲和張晨的驚呼聲。我的身體越過本能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張晨的輪椅重重地向外推了出去,下一瞬,劇烈的痛苦席卷全身,我感受到了血液自體內噴薄而出。停車場的頂燈變得模糊,滿目都是血紅——我墜入黑暗前,仿佛聽見張晨的哭聲。“喂,陳和平,如果你坐著副駕駛的位置上,迎面而來一輛車要撞我們,你會選擇救自己,還是救我?”“我不知道。”“你怎么這么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我怎么知道我會怎么做。”“行吧,你好歹沒騙我,不像我前男友,說得比唱得都好聽,真到了意外發(fā)生的時候,巴不得送我去死,給他擋命。”“人的本性都是讓自己活,你也怨不得他。”“陳和平,就你老好人。”“張晨,即使是我,也不能打包票會救你,你還是少得罪些人,省得再遇到這樣的事。”“嘖,你管我啊……”我倒是想不管他,但我終究控制不住。我分明不像年輕時那般喜愛他了,但當我意識到危險發(fā)生的時候,本能叫我選擇救他。-----“滴答、滴答、”像血液在緩慢地淌在地面上。“滴答、滴答、”像點滴的藥液滾入血管中。“滴答、滴答、”像心跳監(jiān)控儀在正常工作。我聞到了清涼的氣體,雙眼卻緊緊相黏,用盡力氣,也睜不開眼睛。酥麻的疼一點點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的靈魂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還活著。我曾無懼死亡,愿意沖在最危險的前面。我曾期待死亡,清算這繁雜的一生,叫愛恨歸于平靜。但此時此刻,我由衷地感嘆,活著實在是一件幸運的事。無關任何人,無關任何事,只是活著,足以歡欣鼓舞,未來尚有數(shù)十載,能夠繼續(xù)虛度。我聽見了極輕的輪椅滑過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熟稔得仿佛刻在靈魂盡頭。我的右手被那人握住,輕輕的、顫抖的,冰涼的吻落在了我的手背上,連同冰涼的淚水一起。我聽到他說:“陳和平,你怎么還不醒。”但我動不了,也回應不了他的話。“陳和平……我求你醒過來。”他的淚越來越多地淌在我的手背上,哭得也越來越大聲,他趴在了我的大腿上,崩潰了一般。“和平哥……我離不開你,我離不開你……”我猜他現(xiàn)在一定很難看,我喜歡看好看的他,卻不知道為什么要拼命地嘗試睜開眼睛。我將那歸咎于他哭得太難聽了,吵得我腦仁疼,所以,當我終于睜開眼睛,能夠勉強挪動嘴唇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別哭喪了,真難聽。”第103章哭聲驟然停止,張晨抬起頭,看著我。他的臉色很蒼白,黑眼圈卻很重,偏偏眼睛還是布滿血絲的紅,這樣的確是不怎么好看的,但我偏偏挪不開眼。“你……你醒了?”“你可以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夢。”張晨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沒去掐自己,反倒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胳膊,又挪動輪椅,摸了摸我的臉,我實在沒什么力氣,就只能任由他摸著,說:“公司怎么樣了?”“你剛剛醒來,先不要去想這些。”“不想這些,恐怕沒辦法好好休息。”“吳銘從國外緊急回來了,暫時控制住了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