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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文件夾,將里面的文件遞給了張晨,說:“吳清飛讓我給你的。”他旋轉擰開了鋼筆帽兒,整個人的勁兒和他在外頭時發號施令時一模一樣,他看了第一份文件,抬眼瞅我:“你有白紙么?”我翻出來了一張遞給他,就看見他在白紙上一筆一劃地寫字,初始寫得十分笨拙,很快就熟練起來,過了大概七八分鐘,紙面上的字已經龍飛鳳舞了。他飛快地看著文件,噼里啪啦地簽字,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抽他寫完的文件,一份接著一份地理正了,等他簽完了最后一封,又緩慢地把鋼筆旋進了鋼筆帽里。他把筆扔在了桌面上,說:“有一些機密的文件,連同我這些年的工作筆記,都在你家里,你臥室裝內褲的抽屜底下,應該能有些用處吧。”我沒說話,只是把文件理順了,放回到了文件夾里。“我所有的東西,都是我這些年賺下來的,我不想看著它們全都被別人吞了,也不想給我不喜歡的人,想了想,就都給你了,”張晨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臉上浮現出了屬于中年人的疲倦,“陳和平,我早就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你把我送進監獄了,我那時候就想,你把我送進監獄里,那我的這些活兒,都扔給你干去。”我把文件夾的線圈纏好了,放進了手提包里,依舊不說話。我并沒有像我表現的那般平靜,但我不知道應該做出什么反應。憤怒么?對著這樣的張晨,我表達憤怒,像是在欺負他似的。難過么?我畢竟把他送進了監獄里,他正在這鐵墻內為他的所作所為贖罪,我并不應該覺得難過。張晨一直是個聰明人,而我不是。我知道他進這里的原因,有一個是因為他信任我,甚至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讓著我。可那又怎么樣,他罪有應得,而我,也不應該生出哪怕一分的愧疚。獄警看了一眼時間,他說:“還有什么事就直說吧,就剩一分鐘了。”我在思考應該說些什么,張晨反倒率先說了話。他說:“快過年了,也快到我媽的忌日了,她葬在九寶山那邊,名聲不好,估計也沒人去看她,你要是有功夫,就去幫忙上柱香。”“你mama生前做了不少惡事,死了之后也沒遭受到什么名譽損傷,我不會給她掃墓的。”“她也就幫忙做做假賬,”張晨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語速變得非常快,“那個男人把所有的罪責都記在了她的名下,打的就是一旦出事,棄車保帥的主意。老太太傻叉,就這么替他扛著。”“你說的是實話么?”“你還愿意信我么?”我沒有再問了,站直了身體,拎著包——我想走了。張晨也站了起來,我們隔著一張桌子,視線相平,獄警湊了過來,警惕地看著我們——倘若我們之間產生斗毆的跡象,他也方便及時制止。“陳和平,給爺爺帶個好。”他說完了這句話,轉過身,非常急促地往出走,門在他背后砰地一聲摔上了,仿佛身后有什么牛鬼在追著他似的。我想,他不是怕我,他是不想叫我先回頭給他一個背影。他說過,我張晨能甩了別人,別人不能甩了我。哦,這話是他人渣的時候,躺在床上抽煙說的。我緩慢地走出了監獄,吳清飛從車上下來,問我具體的情況,我挑揀著答了,想了想,又說:“你叮囑人,買點生活用品遞進來,秋衣秋褲內衣襪子都來十件,還有,里面有個瘦瘦高高的獄警,姓王的,給他包個紅包,還了上次的要錢,多余的,當感謝費了,要是他不收,你就說,預備著買藥的錢。”吳清飛沒多問,他的臉色也不好看,眼圈甚至有點紅,我看了看,就知道他也沒有考慮過監獄里面的情況,他這是剛剛反應過來,并不是和張晨練手演什么苦rou戲。我對張晨,總是心存警惕,生怕他挖了什么坑等著我跳。但真看他落魄的時候,又于心不忍,我把這個,歸為同情心泛濫了。第73章張晨留給我的東西,讓我解決了手頭上最棘手的幾個項目,但賬目還是每天虧損得嚴重,雪上加霜的是董事會的其他人買通了張晨集團下的幾個職業管理人,一時之間,有極大的壓力傾斜到了我的頭上。我沒時間離開這座城市,更別提去溫市繼續我的學業,就在我準備向學校請假的時候,卻收到了自己的畢業證書,甚至得了一個名譽校友的榮譽。我拿著手上這份期待已久的博士文憑,只覺得荒誕不經,索性扔到了柜子里,不再去看。小田給我打了個電話,主題思想是要錢,我恍然想起了這一茬,想抽空去轉賬的時候,助理提示我可以通過援助基金。張晨名下有許多救助基金,一方面是為了做做慈善,一方面也是為了避稅——幾乎所有的集團都這么干,有一套人精心計算著如何讓利益達到最大化。我初始堅持用自己的存款轉賬,但連續三天三夜只睡了不到六個小時后,我實在沒有力氣折騰,全權交給了助理。助理答應后三個小時內就辦完了所有的手續,甚至派人把小田的meimei送到了更好的醫院里,小田鄭重向我道了謝,我祝他和他meimei好運,甚至來不及聽他說完話,就掛斷了電話。吳清飛年紀大了,體力也不如從前,他倒是有個好兒子,叫吳銘,直接叫進了公司,讓我用著試試看。吳銘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看著非常斯文敗類,白皮大眼睛,有點混血的味兒。我問了吳清飛,他太太果然是個外國人,吳銘是混血兒,小的時候,吳清飛的岳父不放心,特地把孩子領在了身邊帶。一般按照這樣的家底,吳銘該有份自己的產業,但前幾年的經濟危機直接弄垮了吳銘外公的事業,吳銘當了幾年職業管理者,就被吳清飛喊回來幫忙了。我或多或少有點顏控的傾向,第一次看吳清飛,至少有個看著舒心的評價,我們交談了一下午,感覺不好不壞,暫時就像吳清飛說的那樣,先用著吧。吳銘這個人干事能力一流,人際交往能力也一流,我不過忙碌了十多天,稍閑下來的時候,就發覺他儼然成了我最親近的助理,小到咖啡的甜度,大到接下來的會議安排,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讓吳銘空降了分公司,準備磋磨一下他,他這人能保證六小時內完成所有的當日任務,剩下的兩小時還能跑到我辦公司磨咖啡。我對過分的殷勤不怎么感冒,就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我說:“你剛剛回國,可以出去玩玩兒,或者多多休息。”吳銘給我遞了他新磨好的咖啡,說:“老板你比較有趣,我在你這兒呆著,一點也不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