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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回答。記者招待會即將結束的時候,話筒遞回到了央視,我聽到了非常熟悉的聲音,尋聲去看,竟然是李婉婷。她和記憶中沒什么差別,身上多了一份從容不迫,單手拿著話筒,問了一個在商定范圍外的問題:“是什么讓您下決定參與張晨集團的管理,據我所知,您與他的感情并不好,他也對您當年的政治生涯造成了極大的打擊。”這個問題或許只有李婉婷問得出,因為她最清楚不過當年在鹿市到底發生過什么,也只有李婉婷敢問出來,因為她的父親是她最大的資本。在場的記者們大多沒發出什么聲響,場地里偶爾會出現快門的喀嚓聲,這就是資本的力量,資本能夠控制媒體的咽喉,也能控制輿論的導向。吳清飛沒有替我回答,他也認出了李婉婷是誰,這種場合他不適合代為回答,我的腦海里迅速給出了很多高大上的答案,但怎么想,都無法讓這個倔強的女人死心。我并不希望她對我依舊抱有很高的好感和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不利于她過自己的生活,也不利于她所從事的職業。所以我開了口,我說:“我與張晨自小相識,一起經歷了很多年風風雨雨,現階段也是法律上的伴侶,我為什么要拒絕幫助他呢?”李婉婷摔了話筒,轉身就走了——沒人會攔她,準確地說是沒人敢攔她。鄭東陽后來告訴我,李婉婷終于決定去國外留學,開始過屬于她的生活,在那之前,她在這座城市一直等著我回來,等了好幾年。在少年的時候,我堅信愛情來源自日久生情,一瞬間心動未免太過荒誕不經,但后來,我意識到,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間,感情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有的人會因為片刻心動,而一直執著下去。李婉婷是個好姑娘,我不希望她和我母親一樣,過于執著一個不值得的人。在張晨入獄后一個月,吳清飛提醒我去見他一次,公司的部分文件還需要他的簽字,一些具體的消息,也需要他的告知。我并不想去,但吳清飛把積壓的項目一條一條掰開了揉碎了跟我講,他說,你總不該意氣用事。意氣用事。我摔壞了三只鋼筆,起身去了西郊監獄,按照有關規定,剛剛入獄的犯人接受探監時,需有獄警陪護,吳清飛用了點關系,給我們單獨找了個房間,但房間里依舊有獄警。我在桌子的一端等了一會兒,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屋里的獄警開了門,門后走進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人,他披肩的頭發變成了板寸,身上穿著藍色的監獄服,腳上是最老式的那種布鞋,我看了一眼,知道他瘦了,也知道他不如上次見面的時候那么好看了。他坐在了我的對面,雙手交叉著,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暗紫,像是無形的鐐銬,印在了他身上。我猜是前段時間一直被手銬銬住的時候留下的痕跡,他是疤痕體質,過往我們之間做得過分的時候,留下什么痕跡,總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徹底消下去。我略微走了幾秒鐘神,張晨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他問我:“我給你的圍巾,你放哪兒去了。”我那天攥著圍巾出了門,又去了咖啡廳,后來直接回了家,也忘記圍巾有沒有帶回去了,或許是帶回去了,或許是落在咖啡廳了,總之,都是一句“我不記得了”。張晨“哦”了一聲,好像也不怎么意外似的。他的眼角出了細小的紋路,臉上也冒出了幾個痘,過往紅潤的嘴唇起了些許死皮,胡子盡管剃過,但依舊能看到細小的胡子渣,我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盡管他的手指交叉著,我依舊能看到薄薄的一層繭子。這樣的張晨是我不熟悉的,也是我從來都未曾設想過的。他總是精致的、漂亮的、高高在上的,他仿佛生來就是要享福的,有越過同齡人優渥的物質生活,平生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得不到他母親的愛。等到成年了,他坐擁財富與權力,周圍有數個情人知己,精致而漂亮,肆意而妄為。在我眼中,他一直是意氣風發、肆無忌憚、可恨又讓人無可奈何的。我從未想過張晨落魄的模樣,更從未想過,我會讓張晨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那一瞬間,自被迫接手張晨留下的產業時產生的憤怒,奇異地減輕了一點,并不想剛開口就是質問與斥責了。我們并沒有沉默很久,張晨又開口問了我一句:“有煙么?”我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跟他說:“沒煙,我戒了。”他就又“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我們之間誰也不愿意率先開口,沉默了有十來分鐘,獄警看不下去了,說了一句:“離探視時間沒有多久了,現在這是嚴管期間,沒辦法給你們一天的時間相顧無言。”張晨別過了頭,臉上顯露出了一點歉意的情緒,他說:“對不起啊。”獄警撇了撇嘴,沒再說什么了,干脆離開了房間,沒走遠,還能聽見他的腳步聲和咳嗽聲。我猜我的表情應該像見了鬼了,張晨一下子笑了起來,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生動,他說:“那獄警是個好人。”“嗯。”“我穿監獄服過敏,身上紅了一片,還是這位獄警同志幫忙找的醫生,醫生那邊也沒有過敏藥,這位獄警的妻子開藥店的,又幫忙拿了點過敏藥,錢到現在都欠著他。”“你貼身穿監獄服?”我脫口而出了這句話。“是啊,”張晨低下頭,解開了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我注意到上面涂著一層白色的藥膏,他說,“這邊給發兩身監獄服,和三條內褲,別的就沒了。”“秋衣秋褲沒有么?就這些了?”“陳和平,”張晨抬起手,像是要撩頭發似的,手指卻抓了空,他訕訕地放下了手,說,“這里是監獄,我是犯人,你見過哪里的犯人,穿合適的衣服,吃好吃的飯菜?”那其他犯人呢,他們也和你一樣么?我在問出這句話前制止住了自己,我想到了,其他的犯人,大多都有親人,總會有人愿意買些貼身的衣服和用品送進來,不至于讓里面的人過得太難過。但張晨,他已經沒有親人了,他那些狐朋狗友們,他那些下屬們,也不會想著給他送點東西過來。我在想這會不會是苦rou計,會不會是張晨刻意賣慘給我看,他不至于把自己弄成這個模樣,但如果是苦rou計,他該在生病的時候就找人告訴我,而不是在一切都結束了,我過來的時候,再漫不經心地說。我吸了一口氣,我說:“你照顧好自己吧。”“放心,我挺能適應環境的。”獄警從門外走了進來,提醒我,還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就剩半個鐘頭了。我轉過身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