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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糯發問,“淳郎,來的路上我聽父候說,那塔爾特布汗膝下有二位王子,正為著繼承王位的事爭得如火如荼,可是真的?” 塔爾特部落發源于雪山之巔,原本部落規模很小,勢力極弱,然而這位布汗首領頗具雄韜偉略,愣是用幾十年的功夫將人盡可欺的小小部落治理成了兵肥馬壯的狼兵虎將。 如今,布汗已是年過半百,廉頗老矣,不得不考慮從兒子中選出繼位的人選。 裴勍頷首,“布汗首領膝下有二子,大王子律措為嫡出,母族在塔爾特乃是望族,奈何大王子為人驕奢yin逸,聲色犬馬,在塔爾特民眾中聲望不高。二王子律琰是庶出,其生母是大齊人氏,生前十分受布汗寵愛,二王子德才兼備,禮賢下士,在塔爾特的呼聲很高。” “塔爾特部落內部對兩位王子各有擁簇,奈何手心手背都是rou,布汗抉擇兩難,還沒有確定下來繼位人選,這次草原會晤,布汗將二位王子帶在身邊隨行,想必也存了些試煉的心思。” 薛亭晚聽了這番塔爾特密辛,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從男人懷中直起身子,自婆子捧著的托盤中取過一只繡著瑞鶴祥云的竹青色錦囊,玉手翻轉,將錦囊系在男人的腰帶上,打了個端端正正的同心結,罷了,還頗為得意地抬眸看他,“怎么樣?上回淳郎親手教的同心結,我學的不錯罷?” 裴勍薄唇微勾,握住她的玉手,“阿晚。” “嗯?” “宋竹筠宋大人的錦囊,是宋夫人親手繡的。” 薛亭晚了“哦”一聲,明知故問,“所以呢?” 裴勍頓了頓,又道,“李戍言李大人的皂靴,是李夫人親手納的。” 然后,裴勍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錦囊瓔珞,“阿晚只給我做過一條瓔珞,還是成親之前送的。” 薛亭晚聞言,櫻唇微漾,杏眸都帶了笑。 眼前的男人生的高大俊朗,器宇軒昂,一張清雋玉面俊美無儔,英挺無雙,明明是一慣秉節持重的人,在她面前卻跟個小孩子一樣,指著自己錦囊埋怨的模樣,仿佛在問她要糖吃。 裴勍見美人兒笑的眉眼舒展,伸了長臂把人兒拉到懷里,溫聲道,“阿晚親手繡只錦囊送給為夫罷——鴛鴦的,并蒂的,龍鳳的,魚蓮的隨便什么繡樣都行。” 鴛鴦戲水,并蒂蓮花,龍鳳呈祥,魚戲蓮葉這些繡樣皆寓意伉儷情深,如膠似漆。只見美人兒鬢云如墨,香腮似雪,聽了這話,兩頰泛上一抹化不開的殷紅,“淳郎真是胡言亂語!那些閨閣繡樣如何帶的出門?” 她略一想,輕啟櫻唇,“歲寒三友的繡樣倒是高潔。不過,我的繡功不怎么樣,到時候淳郎可不準嫌棄。” 裴勍見她答應,噙了一抹笑,“怎會嫌棄,我定日日佩戴于身,視若珍寶。” 說罷,他握住美人兒細腰,薄唇在她眉間烙下一吻。 裴勍不喜濃香,只用一味冷松香,名曰“空山”。此香嗅之,如置身于蒼郁的松林,萬籟深處,空山寂寂,露風沉沉,凜冽清氣縈繞全身。 薛亭晚嗅著這泠泠暗香,正軟倒在男人懷中,攬著滿懷軟玉嬌香,裴勍心中情動,正欲吻上櫻唇,忽聞帳子外侍衛道,“國公爺,皇上差人來請。” 一親芳澤的好事兒被生生打斷,縱使裴勍并非易怒之人,也忍不住鎖了眉頭。 薛亭晚瞧他面色不虞,仍握著她的腰肢不放,只能紅著臉在他胸膛上輕輕推了一把,“都來人催了,淳郎快些去罷。” 王公大臣們陪著和獻慶帝一起策馬去迎塔爾特部落的首領,各家女眷們不用出席,則是在帳中休息。 太后一早叫了宛老太太和宛氏去鳳帳中說話,薛亭晚不想去聽三位長輩嘮后宅密辛,家長里短,索性換了身利落的衣衫,叫了幾位貴女一同出來玩鬧。 額迭木草原的初秋剛至,四野茫茫,遠山連綿,放眼望去,只見層巒疊翠,綠海泛波,風光綺麗,如詩如畫。叫人見了,下意識忘掉一切世俗不快,只留下心曠神怡。 營地前留了一小片點篝火的空地,此時被侍衛們支起了三四個架子,燃起了炭火。幾個鎏金烤盆里裝的皆是特意從京城運過來的銀霜炭,這種炭名貴非常,燃起來沒有濃煙,不會熏了貴人們的眼。 七八個貴女圍在炭盆周圍笑鬧玩樂,拿了成串的蔬菜牛羊rou放在烤架上烤,一群宮人肅手站在一旁,因德平公主下了令不叫她們插手,宮人們眼看著貴人玩火,卻也并不敢上前勸阻。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奔騰之聲,那聲音逐漸近了、近了,卻戛然而止,轉而升騰起一片喧嘩樂聲。 此行,塔爾特部誠意滿滿,大老遠帶了許多獵物贈送給獻慶帝,首領布汗和獻慶帝下馬相見,一邊熱絡交談,一邊攙著手進了御帳□□商要事。 過了會兒,有宮人堆著笑容而至,到德平和薛亭晚面前行了禮,繪聲繪色地講著方才迎接塔爾特首領的熱鬧情形。 幾人正說這話兒,一少年郎君湊了過來,笑嘻嘻地喚道,“阿姐。” 薛亭晚回頭見是自家弟弟,納悶兒道,“阿辰,你不是陪著皇上一起去接塔爾特部么?怎么在這兒?” 薛橋辰揚了揚手中的兩卷圖紙,“人已經接來了,現下正在御帳中陪著皇上說話呢。為表示咱們大齊的誠意,皇上特地叫我回帳中拿幾張機械圖紙過去,和塔爾特的大臣們切磋探討一番。” 薛亭晚聞言皺眉,“你的那些圖紙動輒涉及農耕、軍機要事,要是被塔爾特人看去了,可怎么辦?” 薛橋辰把圖紙扔給身后的書童,露出一口白牙,“阿姐放心!我早就和皇上商量好了,這兩卷給塔爾特部落展示的圖紙,都不是最新的發明,而是早已經推廣整個大齊的曲轅犁,塔爾特以游牧為生,不擅耕種,這東西他們拿了也沒什么用處!阿姐,我可沒那么傻,才不會把咱們的大齊的機密都傻乎乎的給別人!” 薛亭晚見他笑的得意,也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阿辰長大了,知道做事要瞻前顧后了。” 薛橋辰正色道,“事關我大齊的農耕軍事,不得不謹慎。如今雖然大齊和塔爾特兩國交好,也不可以掉以輕心——來日若有兵戈相見的一天,大齊和塔爾特誰也不會對彼此手下留情。” 上一世,直到薛亭晚被毒死,薛橋辰都還是個半大孩子心性,不聽宛氏和惠景候管教,搗蛋逃學惹夫子生氣,整日搗鼓自己的小發明卻不得重用那時的薛橋辰少不更事,難辨是非曲直,更別提心懷家國天下了。 可如今,記憶中羽翼未豐的青蔥少年開始嶄露鋒芒,從少年縱馬度春風,到明白何為“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從懵懂無知,到明白何為家國之重,仿佛只是一夜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