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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緩不過來吧!戴黎民沒留意,生拉硬拽的把上面尸體一具一具拖開。虞清桑并未和他合作,自顧自的研究身邊一片地方。忽然在泥土中攥住了一只手,薄薄的軟軟的,他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感覺自己這是抓到唐安琪了。招呼巡警過來搬開上面這個梆硬的大個子男人,虞清桑彎腰伸手,從土里抱出了無知無覺的唐安琪。唐安琪緊閉雙眼,臉上有血有土,血土混合在一起,幾乎快要糊住了他的臉面。虞清桑先用手指試他頸側,薄薄皮膚下似乎還有血液流動,慌忙扯開破爛長袍,他俯身把臉貼到對方胸前傾聽——隱隱的,果然還有心跳。要哭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虞清桑開始用手去抹唐安琪的面孔。戴黎民回過頭來,望著眼前情景怔了怔,隨即也爬了過來:“安琪!”虞清桑低聲喝道:“別碰他,他身上斷了骨頭!”說這話時,他一甩袖子墊了手掌,快而利落的先是擦凈了唐安琪的眼睛。然后頭也不抬的說道:“你來捏開他的嘴!”戴黎民連忙唐安琪的嘴扒了開,虞清桑把手指伸進去,從喉嚨口往外掏出黑稠血塊。戴黎民這時看清了唐安琪,發現他竟然是七竅流血,耳孔里也有干涸血跡。虞清桑只是擔憂血塊堵塞了唐安琪的氣息,會讓他窒息而死,及至看到他那呼吸雖然微弱,但還順暢,便停了手。低頭在長袍上蹭了蹭手上污血,他忽覺頭上一涼。在周遭巡警的驚呼聲中,他抬起頭,看到戴黎民不知何時拔出手槍,已然抵上自己額頭。“把安琪給我!”戴黎民擰著眉毛說道。虞清桑聽了這話,登時就笑了。攔腰抱著唐安琪站起身,他滿不在乎的轉過身去,同時大聲說道:“我若死了,就讓安琪給我陪葬!”話音落下,巡警們各自端起短槍,虎視眈眈的瞄準了戴黎民一行人。虞清桑在汽車門前停下腳步,回頭又對著戴黎民點了點頭:“我現在要馬上送安琪去醫院,你也懂點事吧!”戴黎民沒有放下手槍,依舊保持著射擊的姿態。他怕自己一旦松懈,巡警們會立刻把自己打成篩子。然而虞清桑此刻實在是心急如焚,沒有心思再去對他斬草除根了。肆意唐安琪仗著自己年紀輕,仗著自己虛弱如同大煙鬼,行刑者不屑于對他施以重刑,在日本醫院內躺了幾天之后,竟也漸漸有了蘇醒的兆頭。他皮rou薄,骨頭脆,幾木棒挨下來,兩條大腿的腿骨全被打斷了,除了大腿,肋骨也折了三四根。七竅流血的原因沒查找出來,也許是受了內傷,可是拍了愛克斯光片一看,卻也沒有看出大問題。頭上倒是鼓著幾個青包,但又只是青包而已。他光著身子仰臥在病床上,石膏夾板就成了他的衣裳。裸|露出來的皮膚全敷著藥粉,因為受過鞭刑,前胸后背全被鞭梢抽過。他是細皮嫩rou,鞭子過處便是皮開rou綻,不像鞭傷,倒像刀傷,皮rou不但破皮流血,而且隱隱的快要豁開。他睜不開眼睛,偶爾在疼極了的時候,會喃喃的喊媽。虞清桑這些年很少聽他提起爹娘,先以為他是天性涼薄,后來又以為他是沒心沒肺,如今才看出真相——那兩個人一直在他心里,他只是不說。又過了一個多禮拜,唐安琪睜開了眼睛。當時虞清桑就守在床邊,忽然見他忽閃忽閃的睜開了眼睛,心中便是一陣狂喜。然而唐安琪面無表情的把眼睛越睜越大,隨即卻又閉了上。虞清桑不敢碰他,用半舊的手帕蘸了水,輕輕擦他那一雙眼睛。唐安琪的眼窩是凹陷下去的,虞清桑還沒見他這么瘦過。這時,病房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一個腦袋伸進來向他點頭。他攥著手帕起身走了出去。隨手關閉房門,他低聲問道:“什么事情?”對方壓低聲音告訴他:“虞先生,通緝令已經發出去啦。//”通緝令,是戴黎民的通緝令。憑著戴黎民的歷史,給他安個罪名是很容易的事情。虞清桑沒有能力去當面宰了戴黎民,所以只好借刀殺人。其實殺不殺的也無所謂,他只是希望戴黎民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唐安琪睜開了眼睛,可是不認人。他總是在做噩夢,經常在夢里一個激靈驚醒。虞清桑日夜坐在病房里,總能聽到他夢魘哭泣。他喊媽,讓mama救命,真的流眼淚,眼淚順著眼角向下淌,能把枕頭打濕。虞清桑不知道在這一年里,唐安琪到底經歷了什么事情。他長久撫摸著對方的亂發,心里很疼惜的想:“安琪被他們嚇壞了。”“他們”指的是特務,是憲兵,是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一切人。現在不必再讓安琪來做傀儡了,他愉快的想,自己也終于可以卸下一切負擔與偽裝,肆意的愛一愛對方。通緝令發出去,戴黎民果然從此無影無蹤。而在一個半月后,虞清桑眼看唐安琪性命無虞,便悄悄的把他運去了北平。虞清桑在北平的寓所,是一處兩進的大四合院。此時正值夏末秋初,院內花草繁茂,蔥郁不亂,頗有一點百花深處的意境,風景十分的好。他把唐安琪安置在里院一間房內,唐安琪那胳臂腿兒還綁著夾板,直挺挺的只能躺在床上。虞清桑無事時就守在他的身邊,和他說話:“安琪,今天覺得怎么樣?”唐安琪凝結了滿身的血痂,時常會無緣無故的滲出一身大汗。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治療休養,他現在不大喊媽了,開始喊嫂子。目光散亂的把眼睛睜開又閉上,他像失了魂魄似的,喊嫂子,喊師爺,喊貍子,喊寶山。忽然要哭似的一抽嘴角,虞清桑聽他斷斷續續的哭道:“媽,爸要打我?!?/br>虞清桑坐在床邊,把唐安琪抱到懷里,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他那汗濕的短發:“安琪別怕,不打你,誰也不打你?!?/br>在北平住了兩個多禮拜,唐安琪慢慢的恢復了神智。他認出了虞清桑,這讓他立刻就想離開此地。可是去掉夾板的雙腿完全不聽使喚,動一動便是鉆心的疼痛。精赤條條的躺在床上,他第一次在虞清桑面前感到了羞恥。虞清桑只要在家,便一定要親手照顧他的起居。他瘦的沒了分量,虞清??梢暂p松的把他抱到抽水馬桶上坐好。他紅著臉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