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3
長,過了這么多年,眾人也都認了安琪這個旅長。大難臨頭,旅長不能不出面。唐安琪乘坐汽車趕去城北,抵達之時,城外已經開了火。在城外一里遠的地方,孫寶山提前用沙袋筑了一條簡易防線,盡量不讓日本軍隊靠近縣城。唐安琪在城內沒找到孫寶山,一問之下,孫團長果然是親自跑到城外去了。唐安琪坐在臨時指揮部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待到傍晚時分,孫寶山一身硝煙塵土的回了來,進門就罵:“他媽的我以為是日本鬼子來了,沒想到打頭陣的是偽軍!”唐安琪連忙站了起來:“偽軍退了沒有?”孫寶山嘴里進了沙子,此刻往地上一口一口的啐唾沫:“沒退,我們火力猛,他們全藏到土坑里去了。媽的看來得用炮轟。”說到這里,他端起桌上一杯涼開水,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一氣。小勤務兵進門遞給他兩個大冷饅頭,他接過來一邊咬嚼,一邊走出去指揮部下推運大炮。唐安琪幫不上忙,自己在原地走了兩圈,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形象不對,連忙派人回家取軍裝過來。而未等他把軍裝換好,忽然有人沖了進來,卻是小毛子等人。小毛子這一幫人早就出了天津,他們擠不上火車,汽車也開不動,是憑著兩只腳跑回來的。城南那里也開了炮,他們運氣好,直接從火車站進了縣城——火車站現在也封鎖了,他們跑的再慢一些,恐怕就要無家可歸了。小毛子穿的是便裝——仗打成這樣,軍人但凡有點臉皮,也不能混在百姓群里跟著逃難。一把抱住唐安琪,他哭喪著臉說道:“旅座,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您了呢!”唐安琪也抱他,抱住之后還拍了拍他的后背:“天津怎么樣了?”小毛子哀哀的答道:“炸的都沒樣兒了!”唐安琪穿好軍裝,把自己那兩把手槍也都隨身帶好。外界響起了鋪天蓋地的爆炸聲,他知道那是孫寶山開了炮。開頭幾聲是特別的響,震得人心亂跳,不過炮聲不停,他慢慢也就習慣下來。抄起電話四面八方的打出去,他呼喊著詢問城南狀況。吳耀祖的嗓門比他還大,在炮聲中震的話筒嗡嗡直響:“目前尚能支撐!!!”吳耀祖那邊沒問題,虞師爺那邊也沒問題,只有孫寶山這邊打的激烈。唐安琪又往清園打去電話,讓太太去找嫂子,人多也是個伴兒。唐太太嘴上答應了,然而并沒真去——她和虞太太沒什么可說的,也不親近,寧愿留在小院里等著丈夫回去。唐安琪把心里這幾個人都問候到了,這才安然的放下電話聽筒。正要抬頭讓小毛子去給自己拿點吃的過來,不想忽然就聽一聲天崩地裂的炸響,他只覺身后一陣氣流排山倒海的撲過來,隨即便是天昏地暗的眩暈了。不知是過了一秒鐘還是一小時,小毛子把他從房內拖了出來——一顆炮彈從天而降,指揮部的半面墻都沒了。唐安琪暈頭轉向的站不住,抬手摁著頭上軍帽慌張大叫:“怎么回事?哪里的炮?”未等有人回答,又是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唐安琪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見前方城墻那里騰起一只巨大火球,熾烈光芒之下,古老城墻已經被轟出了大大的缺口。城門開了,孫團人馬張皇失措的撤退回來。孫寶山滿頭鮮血,在連綿不斷的炮擊聲中對著唐安琪大喊:“小鬼子來了!”他那面孔已經骯臟的看不出眉目,為了讓唐安琪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他須得使出全身力氣吶喊:“小鬼子的炮是長筒的,他媽的能瞄準!”唐安琪沒回答,縱身一撲把他壓在了身下。一塊古老方磚從天而降砸在了唐安琪的后背上,他疼得叫了一聲,可是誰也沒有聽到。孫寶山一挺身把他掀開,比比劃劃的讓他往后跑,他看不懂手勢,懵懂著不動。孫寶山急了,抓起步槍要爬起來,哪知就在此刻,地面忽然震動起來了。日本軍隊拉來一排最新式的加農炮,一鼓作氣轟塌了北面城墻。電話線全斷了,唐安琪再也無法和其它部分取得聯系。孫團士兵立刻重新布防,這個時候就講不得戰術了,孫寶山把榴彈炮全部拉過來一字排開,對著城外持續開火。炮戰正式開始。夜空絢爛起來,炮彈像流星一般平直著飛行,每一顆流星都能燃起一束沖天煙花。煙花金黃,血rou鮮紅。唐安琪沒有害怕。戰況忽然惡化到了這般地步,一切都是出乎意料,他簡直是來不及怕。四面八方都是爆炸,他坐在現挖出來的戰壕中,想要躲避滿天飛行的炮彈。這是唐安琪所經歷過的,最漫長的黑夜。一條手臂毫無預兆的落在他的面前,沒等他驚叫出聲,小毛子眼疾手快,撿起來就扔到戰壕外面去了。于是他就沒叫。不但這次沒叫,以后再見到殘肢尸首,他也都不叫。天,總也不亮。前線的榴彈炮已經被炸癱了一多半。通信兵接好了電話線,孫寶山人在前方下不來,唐安琪就爬出戰壕打起電話,想向吳耀祖求援。吳團電話無人接聽。唐安琪打發了通信兵出去傳話,通信兵過了很久才返回來,說是沒有找到吳團長。唐安琪問他:“城南怎么樣?”通信兵答道:“全是火。”唐安琪面無表情的環顧四周,他這里也全是火。旅長黎明時分,炮聲漸漸變得稀疏。唐安琪趴在地面上匍匐著往前爬,想要找到孫寶山。地面上滿是瓦礫沙土,拌著血rou以及刀槍。電話線又斷了,這回無論如何接不起來;無線電臺倒是還有一部,可是最會cao作電臺的兩名通信兵剛被一起炸死了。黎明之前最黑暗,唐安琪影影綽綽的看不清人,只好一邊爬一邊大聲呼喊。天邊忽然隱隱透出魚肚白,唐安琪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就見到一輪紅日在地平線隱隱冒出了頭。他從未在長安縣內看過日出。現在城墻沒了,城外的林子也都被摧平燒光了。他的面前成了一馬平川。漠然的收回目光,他在那漸漸濃艷起來的萬道霞光中繼續爬行:“寶山啊!寶山?”一字排開的榴彈炮陣,如今已經成了東倒西歪的一排廢鐵,也許唯一的作用就是被當成掩體,再擋一擋子彈。孫寶山貓著腰,從一堆沙袋后面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