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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長,這位是……”唐安琪立刻給戴黎民遞了眼色,隨即笑道:“這位是戴黎民旅長,平日和我一樣,常在外縣,難得過來熱鬧。”說完這話,他又抬手輕輕一拍戴黎民的后背:“大名鼎鼎的馮冠老,就不用我再多介紹了吧?”戴黎民一點兒也不知道馮冠老是誰,可是一步跨上前去,他控制著聲音與笑容,向馮委員不深不淺的一鞠躬:“馮冠老,久仰您老人家的大名啦。”馮委員呵呵大笑,有口無心的應酬幾句,然后便要告辭離開。唐安琪連忙轉身跟上,一路送他出去。戴黎民手足無措的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而盛國綱摸著下巴看了他一眼,本來是面無表情的,忽然不知觸動哪根神經,毫無預兆的露出了笑容:“戴旅長,你的大名我可是聽說過喲!”戴黎民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抬頭望向盛國綱,他就見這人器宇軒昂,一臉的皮笑rou不笑,顯然不是誠善之輩。盛國綱談了沒有幾句,便開始問起外縣各地的交通狀況。戴黎民不肯實話實說,只能是忖度著作答。幸而這時唐安琪趕了回來,帶著一身寒氣說道:“嚴公子果然有面子,把馮冠老都請來亮了相。”盛國綱笑道:“馮家大公子也在里面,還有段家大少爺。今天該來的都來了,滿員。”唐安琪一撇嘴:“我看不得馮希坤那種陰陽怪氣的樣子。趁著宴會沒開始,咱們找個地方躲躲清靜去!”然后他自然而然的拉住戴黎民的手,率先向休息室走去。戴黎民這回真是覺出了自己的不足。他身材高挑,相貌英俊,服飾摩登,可是跟在唐安琪的身后,他的確是感到了懵懂無助。在萬福縣里,他是土皇帝,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上不得臺面的一天。唐安琪拉他的手,他順勢也攥住了唐安琪的手。兩只手熱烘烘的,他忽然回憶起了幼時風光——田地,山野,老牛。他現在就像一頭牛,被人牽著走。可是老牛心不慌,他心慌。迷迷糊糊的定了許久的神,他終于漸漸清醒了頭腦。盛國綱已經不見了,唐安琪忽然扯了他一把,他打起精神,發現唐安琪正在向一名軍官介紹自己。“哦哦……”他仿佛受了一驚,然而舉止還是保持了分寸:“林師長,久仰大名……”及至到了沒人的地方,唐安琪用手肘杵他:“你怎么像夢游一樣?為什么一言不發?”“我說什么?”唐安琪幾乎驚訝了:“說什么?大家聊聊閑話,交個朋友——你想要說什么?”戴黎民看了唐安琪一眼,然后抿著嘴唇低下頭,是很無助的迷茫模樣。唐安琪歪著腦袋凝視戴黎民,無計可施的感覺又生出來了。唐安琪把戴黎民向四面八方介紹出去,又偷偷告訴戴黎民道:“不會說話也沒關系,至少記住人家的臉,下次見了面,要能認識。”戴黎民虛心聽取意見,眼神誠摯的注視了很多人。后來宴會開始了,縱橫的長條大桌子上擺了無數飲食,唐安琪一手拿著盤子,一手領著他,把他帶到桌前去取點心。戴黎民沒想到宴會還可以進行的這樣自由,便又開了眼界。偷偷瞥了唐安琪的盤子,他管住了自己的手,沒有把那整個的紅燒肘子全叉起來裝進自己盤中。仿佛也沒吃幾口東西,忽然一陣鼓點敲得他心亂如麻,卻是隔壁大廳里舞會開始了。宴會的主人,嚴云農,乃是年紀輕輕的紈绔子弟,生平最好玩樂。此刻他抬腿站到椅子上,擠眉弄眼的說了幾句趣話。戴黎民隨著唐安琪走過去,就見此人是個衣服架子的身材,然而五官平淡,只是白凈。開了幾句無滋無味的玩笑過后,嚴云農跳將下來,第一個進了舞池。這嚴云農各方面都平平,舞技卻是出眾。舞池內擠著一幫青年男女,先是群魔亂舞,后來眾人漸漸散開,專門欣賞嚴云農的表演。樂隊陡然奏出怪異曲調,嚴云農和一名舞女相對而立,卻是效仿夏威夷土著,跳起了胡拉舞。依照中國人的眼光,這舞姿談不上如何優美,不過勝在新鮮,而且那舞女從頭到腳都會扭動,兩條手臂伸開來,上下起伏如同波浪,周身蕩漾的曲線畢露。正是有趣之時,忽然一名長袍裝束的青年躥到舞女身邊,一屁股拱開對方,隨即取而代之的和嚴云農對跳起來。那青年穿的既多,跳的又笨,像條蟲子一樣向上一鉆一鉆,嚴云農舞姿瀟灑,卻是面對了這樣一位搭檔,不禁氣的踢出一腳:“你少搗亂!”那青年跳著一躲,哈哈笑著逃走。舞蹈的節奏全被破壞掉了,舞池中的眾人便是笑作一團,故意擠著胡鬧。唐安琪站在舞池外面,一邊跟著發笑,一邊低聲向戴黎民說道:“跳舞的那個就是嚴云農,他的兵在熱河,正和日本人打仗。自從死了爹之后,他已經是越來越不行了。挨踢的是多王,一個小蒙古,如今在天津做寓公。”戴黎民連連點頭,末了問道:“這有什么意思?”唐安琪被他問得啞了半天,最后才反問道:“什么意思?”戴黎民解釋道:“這亂糟糟的,有什么意思?”戴黎民覺得這一切真是十分無聊。唐安琪也溜進舞池中去了,摟著一個袒胸露背的娘們兒翩翩起舞。戴黎民默默的盯著他瞧,心里不是滋味,覺得還是小黑山好,小黑山里的唐安琪就算鬧破了天,最后也還是要被自己從很遠的地方捉住扛回來。要是能夠霸占住唐安琪,那他寧愿還回小黑山去做土匪;可是今非昔比了,他想自己須得學會這些萬分無聊的樂子,或許還得學會嚴公子那一套扭屁股舞。調子又變化了,舞池中的男女分了開來,開始面對面的彎腰扭動身體,全把屁股撅得老高。一曲終了,唐安琪跑到戴黎民面前,也沒說話,脫了褂子往他懷里一扔,又從侍者托盤里端起一杯檸檬汽水。咬著麥管吸了幾口,他站不住似的,又走了。戴黎民很失落的摸著褂子,褂子里面微微潮濕,帶著汗味。端起唐安琪留下的汽水杯子喝了兩口,他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戴黎民抱著唐安琪的褂子,窩在角落處的沙發椅上睡了一覺。醒來后眼前燈光閃爍,一個女人上穿小肚兜,下圍樹葉子編成的小短裙,露出雪白的后背大腿,正在一張臺子上蹦蹦跳跳。戴黎民盯著那女人的半裸身體看了許久,最后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