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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一樣老。我記得夜半歇息時,他們一堆人會圍著暖洋洋的篝火,又唱又跳的。他們的樂器也是從家鄉帶來的,也老了,彈出來的聲音不脆,音也不準。但他們就是不肯買一把新的,就那樣湊合著彈,叮當叮當,叮當叮當...能傳出去好遠。”女孩子的聲音倏爾低了下去:“再然后,這些人一個個死去,圍在篝火邊上唱歌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后壁畫完成的時候,只剩了七八個人。他們依然圍在篝火旁,彈著缺了弦胡琴或者用手打拍子,唱著歡快的曲子。”“這七八個人商量了一晚,決定要回家鄉去。可是他們很老了,老得腰都直不起來,走不了多遠就要停下喘息的那種。”“我知道,他們走不回去的。”女孩子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他們臨走之前,留下了他們的畫筆,埋在壁畫旁邊。筆桿上寫了他們幾人的名字。阿爹對我們兩個說。他這一趟來得不虧,雕刻出這么好看的我們,還畫出來這么好看的大壁畫,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一定會有人記得他們這些畫畫的人。”“說完,阿爹帶上了他的老胡琴,走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女孩子嘆息一聲:“然而阿爹想錯了。我們喜歡那些人,那些人卻不喜歡我們。”江移舟聽不太明白,問道:“怎么說?”女孩子稍微舉起了手,破破爛爛的衣袖順胳膊滑下,露出了細瘦的右臂。她右臂上臟污一片,全是傷口,大大小小不計其數。劃痕最多,其次就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字跡,幾行橫斜豎歪大黑字格外醒目:“某某到此一游”。“有時候我真是想不明白,難道我們生來,就是讓他們在身上寫字畫畫的嗎?”女孩子說著,又垂下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看自己脖子,“我們脖子上還戴了一枚長命鎖,也被人拿去了。”“我們鼻子是被醉鬼用磚塊砸壞的,眼睛是被不懂事的小孩子,用提詩某人的筆涂壞的。現在見到我們的人都會被我們的樣子嚇一跳,我們也不想這樣的,這個世界上,誰不想漂漂亮亮的呢?”“我們以前,真的,真的很漂亮的。”“阿爹一輩子過得那么苦,從那么遠的地方來到洛陽,至死都沒有回到家。他就算想家了,也要雕刻東西,也要畫畫,那么盡心。我是一塊壞了爛了的石頭,也知道不應該去隨便糟蹋別人的心血,可是...可是為什么呢?”女孩子說著,眼里留下淚來。但她的語氣仍舊很平淡:“我們就是一對小石像,在人們的眼里,可能就是什么無足輕重的東西吧。但是現在,大壁畫都要沒了。”“若說壞了修一下,不是不行,然而那不是修啊,是完完全全地覆蓋重畫,還畫得糟糕透頂。寫著阿爹他們姓名的筆就埋在大壁畫的下面,可惜他們的畫都要沒了,畫畫的人又怎么會被記住名字呢?畫沒有了,那些筆最好不要被挖出來,永遠爛在泥土里面才好......”男孩子說不出話,在旁邊嗚嗚咽咽地哭。江移舟手上力道松了幾分:“所以你們偷城里姑娘的頭,是想故意引起人們對古壁畫的害怕,從而不再亂改?”女孩子唇角微微揚起,樣子在冷寂月光下顯得十分殘忍,能滲得人直打哆嗦。她搖頭道:“不完全是。”“不完全是?”“是有一只魘妖找到了我們,要我們想辦法引一個姓沈的神君過來,事成之后,幫我們恢復原貌,恢復大壁畫原來的樣子。這事情自然是越大越好,就想出偷人頭的。我們做的十分隱蔽,若不是兩棵老樹和小禿驢壞事,一直到沈神君死了,你也不會知道我們是誰。”江移舟聞言,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手勁突然增大,掐得男孩子透不過氣,舌頭也伸了出來,嘴里發出“嗬嗬”的氣音。江移舟低頭瞪著女孩子:“你什么意思?”女孩子笑笑:“歸墟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沈神君早年殺了十萬魘妖,百年前又封鎮歸墟。要我是魘妖,我也會報仇的。”“你懂我的意思吧?”作者有話要說:這個腦洞是我前一陣翻相冊時觸發的。高三那年亂跑了一陣,去了北京,到國博里面玩。當時拍了很多照片,拍一件寶貝,再拍一張它們的名字牌牌,以免不記得它們的名字還有來歷。而上傳的時候,發現還是漏拍了幾件的名字牌牌,以至于我現在都不知道那幾件叫什么名字,挺遺憾的。然后我這大腦洞就開了,由名字想到被人忘掉的小文物,再想到“某某到此一游”。好了,可以寫了。而那幾件被我丟了名字的大寶貝們,等我哪天再去一次北京,給它們補上好了。第42章滄海間古壁畫邊,三寶與傻愣愣的錢老板待在壁畫前,覺得十分無聊,蹲在墻根地下挖坑玩。她挖著挖著,竟然挖出一根筆來。筆桿上還刻著一個人的名字,不過因為時間太久,有些筆畫已然看不清了。三寶一時好奇,搓去筆尖上面的塵土,學著畫師的樣子往古壁畫上比了兩下。“小姑娘。”正把玩著毛筆,一陣風忽然拂到了她的臉上,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笑道:“小姑娘,玩夠可以將筆放下了嗎?”三寶被嚇得一個激靈,忙回過頭,只見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立在自己身后。他一身灰撲撲的舊衣裳,粗糙的右手拄著根歪歪扭扭的拐杖,背上還背了把缺弦的胡琴。但是老人的身子骨不太好,半邊身子都萎縮得厲害,手腳長度差得太多,走起路來都一瘸一拐的。錢老板經歷了不是靈異事情,對此見怪不怪。他心中早已將這個老頭視為惡妖,一拍大腿,怒道:“妖怪,我女兒呢?!”“我不是妖怪。”老人慢慢彎下腰,從三寶手里拿回了筆,笑了笑:“我是這幅畫。”三寶恍然,她之前曾聽有人說,判斷一件東西是不是活的,要看是否有氣韻。氣韻在,它們就是活的。這幅古壁畫是畫師們的心血,將自己最真摯的情感融入了筆下的那個世界。這便是它特有的氣韻,萬古不朽。古壁畫所化的老人看三寶停了手,沒有再說話,他緩緩坐在地上,放下了他的拐杖,拿出身后的老胡琴,彈奏了起來。老胡琴的聲音說不上好聽,卻能傳出去很遠。他身前似乎正燃燒著一堆篝火,許多人和著樂聲打起拍子,唱起了流傳在家鄉的短調。與其說這幅古壁畫在被人們觀賞,倒不如說它在向人們講述。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群背井離鄉的老畫師,曾在此地生活,并于此長眠。明明是歡快的曲調,三寶卻聽得心底泛酸。燕子本來就是候鳥,南北往返,很難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