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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沒有消失,他反而認真地斟酌起來,覺著這當真是個辦法——不論是對于現在,還是對于日后。他想得入了神,手上擺弄著玩崔道之的頭發,下手就沒了輕重,扯得對方倒抽了一口冷氣,笑向他道:“你做什么呢,怕不是要給我剃度?”舒瀾回過神來,想了一想,說道:“我在想,我日后出京的事。”崔道之不置可否,大有一種車到山前必有路,此時何必去著忙的態度,沒答他這句,反而跟他問起現在的事:“這幾日你看著,陛下怎么樣?”舒瀾答道:“陛下比從前更明敏了。”他也沒說假話,殷琦確乎比從前更聰明機敏了。也明顯要更勤奮好學、克己自勵,不管政事還是經史,甚至聽說連一貫對皇帝陛下頗多微詞的太傅,最近都沒了怨言。殷琦已經過了十五歲,朝臣們也在商議著,不必等他及冠,今年秋后就可以為皇帝加元服禮,令他正式成人了。對于此事,原先還有些人反對,但這一陣殷琦處事的周全,竟令這些人都沒了言語。他好像這時候才終于從一個機靈的少年變成了天下人的天子,氣度初成了。而令殷琦一夜之間成熟的緣故,旁人不知道,舒瀾和崔道之卻多少能窺得一二。崔道之聽了舒瀾的回答,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是嘆了一口氣,又勉強笑了笑,說道:“我許久沒去面君了,就隨便問問你——陛下長進了就好。”舒瀾便順著話頭問崔道之:“令君打算什么時候面圣?”崔道之手里捏了捏袖口,想了片刻道:“過了三月三花朝節,我便回去。”舒瀾得了回應,點頭道笑:“花朝節令君要出門嗎?”“我又不是年輕女郎,湊這熱鬧做什么。”崔道之啞然失笑,轉頭問他,“怎么,你要去?”“令君若是不出門,那我也不去了。”舒瀾道,“只是我記得,令君從前是會出城踏青的?”“我都不記得自己,你說是就是吧。”崔道之沒把那句話當回事,懶懶散散的,挑起眉來眼神晶亮地看舒瀾,“要出去也成,我要喝酒的,你可不能再不許了。”這兩年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應接不暇,崔道之一直不得安生,到去年年底便三五不時地病著。他除夕之前受了傷,又夜間去了一趟城門,回去便大病了一場,反復發起高熱,昏睡了十幾日才勉強能起身。那段時間崔道之一天之中難得幾刻有說話的精神,卻回回不忘捉弄舒瀾,惹得舒瀾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等聽了某天來診脈的大夫說的“心思太重勞累積郁”云云,便索性盯著他告了兩個月的假,閉門在家休養。崔道之日日閑居,只偶然有些大事的時候才收幾封令史的文書,百無聊賴之下,甚至還幫著國史館理了幾篇先帝朝的實錄。“我已經沒事了,你總不能叫我往后都這么過吧。”崔道之向舒瀾抱怨,舒瀾深知他的性子便也不再強求,開口答道:“好,那花朝節的時候我們去城外游玩,只是不許喝醉。”“這你大可以放心,我還沒怎么醉死過。”崔道之撲哧一聲笑,竟又把話題轉了回去,“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呢?你日后出京是一定的,是又生了變故還是怎么?”“我在想……等陛下秋天禮成之后,崔令君不如上書請辭。”舒瀾這句話說出來,用了十分試探謹慎的語氣。當朝執政要請辭歸隱這種話,由本人說來感慨當然可以,但總歸是輪不到旁人來說的……他沒指望崔道之能聽進去,已經做好了被直接駁回的準備,卻見對方只是垂下眼去想了片刻,然后偏過臉看著自己,不無誠懇地問道:“怎么說?”“……我不放心令君的身體,也不想跟你分開。”舒瀾斟酌著詞句,“想來陛下禮成之后,也沒有太值得崔令君擔心的事。而且……君心難測,令君該比我更知道的……”崔道之聽他說完,嗯了一聲,又想了想:“可是我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令君想做什么,可以由日后我來替你做。”舒瀾丟開手里的手巾,從身后抱住他,又把下巴擱在崔道之肩上,低聲地、慢慢地說道。說完了,又蹭了蹭,又笑補了一句:“令君不入朝,衣裳都沒有那蘇合香的味道了。”“官署例香而已,你不喜歡,回頭我叫他們換一個。”崔道之扣住他手輕笑一聲,“至于你說叫我請辭……”他停了停,舒瀾像等什么宣判一樣等著。“那倒是……也好。”崔道之低聲回答,答完了又問他,“你要我跟你出京么?可是那怎么像個樣子……”“令君可以偷偷跟我出京,只說是我的友人……”“那到了外頭,說我是你的家眷,還是你的文吏?或者你請我開個書院去講學?”崔道之問他,“你去的州郡,若是有我什么故人,有認得我的,豈不尷尬?”“要么……令君可以悄悄陪我,不說是跟我同來,只說是歸隱田園,獨居在那處的。”“好,就算柴米油鹽折騰起來都不算什么,那等你回京了,我又待如何?”崔道之問他,“京中人多眼雜,我假稱自己在外地,豈不是只好日日閉門不出,隱姓埋名么?如果被人發現了,前后一對,就知道是我在跟著你,還不知道得被人說成什么樣……你自己也說君心難測要我請辭,怕我日后不容于陛下,可若是我不見容了,請辭之后專門跟著你走動,陛下又怎么看你?就算沒有這些,這假扮身份也太煩難了些。”舒瀾被問得語塞,才覺得崔道之方才根本不是真心想答應他,只不過是把駁回的話等在后頭了。“日后也就罷了,這會這些歸隱請辭之類的話,我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令君不必當真。”舒瀾沉默了一小會,輕輕親了親他的鬢發。“還有……蘇合香很好,我喜歡的,不必換。”“你不信我。”崔道之輕輕握著他手,“你怕分別了三年,回來我就與你生疏了。”“中京不知道有多少事,倘若有別人……”“好了,我還能滿朝廷找著人去愛慕不成?”崔道之笑,笑完了又嘆一口氣,“你信我。”“舒瀾。”崔道之叫他的名,舒瀾低低地嗯了一聲,等著他說。“我比你更怕的。你這樣年輕,又這樣好,是一時俊彥,在中京或許尚可,到了外頭,還不知道有多打眼……也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甘愿讓你喜歡,或者更甚,甘愿喜歡你。”“我不會——”舒瀾急著分辨,崔道之搖頭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打斷。“就算這些全然沒有,我也怕你去了再回來,到外頭經的事情多了,就覺得不值當為我這樣煎熬了……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