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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來歷嗎?”他想起自己大約是這樣問的。尚書官署懸劍本不是逾制之舉,只是少有文官喜好這樣做;何況即使有所謂劍履上殿的榮寵,崔道之也從未至于當真不嫌麻煩地佩劍作妖,因此墻上那一把看起來沒有什么名貴之處又連個劍穗都沒有的兵刃便顯得格外引他好奇了。“那個?只是拿起來順手一點——你要看?”尚書令從一堆公文里抬起頭來盯了他一眼,從他的眼神里盯出沒掩飾住的好奇來,便隨口問了他一句,卻見到舒瀾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那你自己看吧。”崔道之翻過一頁紙接著說道。舒瀾隔著空氣年似乎仍然可以感知兵器的重量——因為那幾乎是他唯一一次握住一把劍。他取下來放在案上,伸出右手握住劍柄,到底還是沒敢擅自動作。“你要拔,還要壓著它做什么……”啞然失笑的上司終于從案牘前站起身來走到身后,想也不想就握住自己右手往外一抽,劍鞘被毫不留情地擲在一邊,然后是一句笑:“沒什么來歷,只是我從前的一把劍而已。”舒瀾有些又小心地把左手伸向劍刃,還沒過去便被人從后面抓住:“開了刃的看不出來?這也敢隨便摸。”“我想著或許掛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又同時忽然有些驚,沒想到墻上這不起眼的裝飾竟從來不只是一把裝飾。“弓馬騎射是父兄所授,豈敢輕忘。”站在身后的尚書令低低帶些嘲諷地又笑了一聲,似乎并非笑他,但舒瀾一時也不知他笑誰,便沒有去管,只是慢慢將那兵刃推回劍鞘里去。“殺人又不是非用兵器不可,用手也一樣,甚至也不非要用手的——”這句話是當時崔道之半含笑地對他說的,如今在耳邊響起竟猶如昨日,舒瀾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猛然醒過神。崔道之矯詔了沒有?他不知道,甚至永遠不可能知道。但是他總要做個選擇——哪怕崔道之本人或許并不需要他的選擇。“走吧,我記錯了,好像不在這邊。”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對那女史胡亂點了點頭,自己快步走了出去。第十七章春秋知我亦空名抄完前朝留下來的孤本,舒瀾晝夜不停只用了不到兩天。他放下筆的時候手腕酸痛僵直得做不出別的姿勢,用手巾熱敷了良久才緩過來,一刻不停地便收拾好了出門。黃昏他又到崔道之門口去遞帖子,只見門口已經站了一圈禁衛,說是皇帝命令來保護安全,實則也是監看出入的意思。門口的仆役去通報,過了片刻只說主人身體不適不能見客,舒瀾也沒太意外,只教那侍從去傳話道:“下官是來還書的,想必崔令君也不希望孤本從此流蕩在外。”借書還書一直便是見面最合適的理由……在此時舒瀾竟還忽然忍不住為自己的辦法暗暗一笑,跟在上回見過的那侍女身后走進去。他沒料到崔道之竟然當真只是病了,這回沒在書房也沒在上回那間屋子見他。“怎么了?這是誰又惹著我們小舒郎君了?”崔道之穿了一件淺碧色的衣裳抱膝坐在床上,甚至連頭發也懶得束,伸手撥開簾子時只見舒瀾進來時面色不快,到底本性難改,忍不住出言笑道。舒瀾無奈對他沒好氣地笑了一聲:“我連換了兩日的值宿,前輩說我趨炎附勢,令君不在便不肯留宿,要慫恿他的御史朋友彈劾我呢。”崔道之啞然了一下,也跟著笑:“我那邊桌子上有一份地圖,你拿過來閉上眼隨便點點,點到哪里,等我回去,就替你那位前輩向陛下討個賞賜如何?”“我可不敢去看令君桌子上都有什么。”舒瀾赧然一笑,連先談論他究竟能不能回去都忘了。他說完忽然回過味來,趕忙又補道:“這怎么行,我做了這種事情,豈不是真應該被彈劾了?”“知道你不敢。”崔道之輕輕笑了一聲,笑完了回身摸出玉簪來把頭發綰起來一部分,綰好了便倚在枕上偏過頭來盯著舒瀾看。舒瀾正要開口出聲便聽門扇一響,原來正是方才傳事的那個女官端了托盤上的藥盞進來,見他正在,竟只微微抿唇笑了一笑,把碗遞給崔道之之后一刻未停便放下東西出去了。舒瀾沒忘了他自己的來意,趁著沉默的間隙問道:“令君知不知道——”“知道。”崔道之沒讓他說完,緊跟著舒瀾也覺著自己的問題有些愚蠢。畢竟就算再閉門不出,主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家門口的禁衛是怎么個來歷。“那……令君是當真病得不能出門么?還是只為了引誘……”再問的時候崔道之把手里的碗放下來,舒瀾伸手去接了,沒想到對方答得坦然直率:“二者兼而有之,但主要是當真……不然從早到晚在這里躺著有什么意思?”他忙著要說話,那一碗藥飲得太急,還沒說完便抑制不住地咳了許久才平復下氣息,只見舒瀾目光灼灼地正盯著自己看,索性無奈一笑,手里拈著塊帕子伸到舒瀾面前:“你自己瞧。”舒瀾忍不住又一次伸手握住他腕子。被他握住的皮膚溫度燙得厲害,手腕消瘦不盈五指,他閉了閉眼再去看,只見那塊手帕上沾得暗紅一片盡是斑駁血痕,心中驀然驚痛,但還是先問了他此來最想問的一句話:“三日之后便要當庭對質……令君對這事可有辦法?”崔道之爽快道:“辦法是有的,只不知道管不管用。”舒瀾無言以對,嘆了一口氣:“令君就不能多愛惜自己一些么?”“我愛惜自己干什么。”崔道之不以為然地躺下,“外頭多少人正盼著我死呢。”他說完又沉默了一會。“不過既然你在,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舒瀾嗯了一聲對他點了點頭。“我若是還能留下點正經名聲……等以后風平浪靜了,再寫點什么也可以的時候,就麻煩小舒侍郎替我寫碑吧。”他似乎還想象了那場面一般,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以你如今的文名,我也算是不白活了。”舒瀾默然,似乎也跟著想了一想,便絞著袖子不說話了。“我認真的,你不愿意寫?嫌這等人情俗事太繁瑣?”崔道之溫聲道,“那也不妨事,不愿就不愿。”“令君!”舒瀾咬牙嗔了一聲,覺著他這玩笑開得太過。他不愛聽這些,更不愛聽崔道之輕描淡寫七分真三分假地說這些,哪知對方還擺出一臉正經神情來接著嘆了一口氣:“不會有比這更好的了,小舒。”“怎么不會?我只看是令君不想。”舒瀾有些不快地答道。“我為什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