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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頭,白童定定地看著潘云來,沒有想象當中的慌亂不安,甚至也沒有令人無限唏噓的宿命感。他只是如同在轉角遇到一個老朋友,他心平氣和地招呼他:"三哥,你來了。"潘云來沒有立刻應聲,他也許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喉頭涌起一陣酸苦,他趕忙把那令人心悶欲嘔的滋味硬咽了回去,咽回去,卻又漲紅了眼眶。白童看著他,在這個很普通的午后,他突然很清楚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確實跟四年前不同了,他以前總在心里叫他"老男人",因為潘云來比他大了12歲,但實際上,不管從外貌身材還是精神面貌上,這個男人都保持著盛年巔峰的狀態。現在呢,他的身體還保持著挺拔健韌的姿態,但精神明顯大不如前,可能是因為長期睡眠不好而臉色晦暗,眼皮浮腫,眉心或許時常皺著,才顯出那樣一道刀刻般深邃的紋路。潘云來靜默半晌,終于顫抖著嘴唇叫了一聲:"童童......"兩個字似乎花光了四年積攢的力氣,出口之后,不過很快消逝在空氣里。刻骨銘心也止于無能為力。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他了,若是這一場決絕的分離還不能改變他,他這輩子怕真是白活了。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在漫天大火中棄自己而去,他親手挑選的戒指被隨手扔進火海里。這是他的報應,他受了。四年漫長的尋找和等待,無數個永無盡頭的長夜相思,也是他活該,他也受了。現如今,他再次站在白童面前,不求結果,只是無法克制愈發深沉的想念,想要看看他,聽聽他的聲音,叫一聲他的名字。就足夠了。"三哥,你吃飯了嗎?"白童沒忘自己是個餐館老板,不管在別有洞天還是在這里,他一向對客人周到客氣,"坐那邊吧?"他親自引領潘云來走到靠窗的位置,遞了菜單給他,點頭轉身要走,潘云來拉住了他的手腕,沒太用力。"童童,你能不能陪我坐會兒?"期待而有點凄涼的語氣。白童心神一蕩,不記得金主何時用這樣的口吻跟他說過話,他倒不好意思拒絕了,乖乖坐在了對面。"我來......就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潘云來一直看著白童,好像少看一眼,就虧了金山銀山似的。白童攤攤手,笑了:"你看到了,我還挺好的,你呢?你好嗎?"潘云來慢慢點了點頭,只是說:"你好就行。"說完這句,又是沉默,不過兩個人都不覺得尷尬,他們過去朝夕相處時,可聊的話題也不是很多。終于,潘云來輕咳了一聲,又說:"我還有件東西要給你......"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像青澀獻寶討愛人歡心的小青年,從包里掏出一本冊子,推給了白童,"四年前,我們去度假,拍了好多照片,回來后我說要學學PS,好好修幾張給你做個冊子,沒想到圖還沒修完,你就走了......"話到這里戛然而止,潘云來說不下去了,他說不出口,有多少個夜晚,他是對著這些照片傷心欲絕的,物是人非,他的童童可能再也不會回來,永遠只能從這些定格的光影中去追索一二了。白童翻開皮面堅硬,裝幀精美的相冊,一張張都是他笑顏如花的照片,有的在海邊奔跑,有的在沙灘上堆房子,還有的是斜倚在游艇欄桿上吹海風,身后海鳥在藍天白云間盤旋。他記得拍每一張照片時的情景,也記得給他拍照片的人,潘云來總是指揮他,"笑得再燦爛一點""這張效果不好,你再重新跑一遍"......記憶的碎片閃閃發亮,刺得白童眼窩疼,他合上相冊,久久沒有言語。"三哥費心了,"白童摸了摸相冊的邊緣,這本冊子不是新做的,皮質邊角被磨出了毛邊,像是翻過很多遍了,"這里面怎么沒有我們的合照?"白童記得,那次度假,他們請了私人導游,兩個人的合照也拍了不少。潘云來落寞地笑笑:"有,我單做了一本合照的相冊。這本是留給你的。我怕你不想看見我。"白童的手一頓,緊緊掐住相冊的一角,指甲邊緣一環青白,他緩了緩,把酸澀的眼淚忍了回去。難為他了,白童想。這天潘云來把白童送回了家,白童沒有邀請他回家坐坐,潘云來也沒說什么,兩個人像老朋友一樣道別,白童站在門口,看著潘云來坐進車里,片刻就消失了蹤影。之后兩個人恢復了聯系,潘云來每周末都會來找白童,他自己在這小城里的酒店住一晚。他有時邀請白童去看電影,有時提議一起帶著小孩去游樂園,有時只是在白童的小餐館里默默吃一頓飯。對這些約會的邀請,白童有時候答應,有時候拒絕,有時候想出別的點子,和剛剛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沒有兩樣。他答應,潘云來很高興,他拒絕,潘云來也不生氣,他現在有全世界年輕小伙都比不過的耐心和韌性,他想他可以重新追白童一次,好好和他談個戀愛。如此過去一個多月,連小白都知道周末潘叔叔會來,這位叔叔每次來都給他帶禮物,好吃的好玩的,有時甚至直接塞錢,他知道不僅是他,爸爸也是希望這位叔叔來的。比如現在,爸爸就打扮得齊齊整整,倚在窗邊望著樓下的小路。手機響了,白童很快就接聽了,不過不是潘云來打來的,而是徐優。"童童,我馬上就到你樓下,今天潘總想要接你回云城,麻花相聲社在云城演出,今天下午的場次已經訂好位了。"白童猶豫了,潘云來過來找他和他回云城不一樣,對方愿意來,那是對方的事,和他無關,他也不過問,可是現在讓他回去?云城那地方有太多他不愿意回想的往事了。"三哥怎么自己沒來?"徐優的車已經到了樓下,不無感慨的聲音傳了出來:"三哥說你要不想回去絕不強求,他怕他來給你壓力。"白童:"......"他帶著小白下了樓,四月天春和景明,徐優倚在車門上抽煙。"小優哥,把煙掐了吧,有孩子。"白童拉著小白的手,沒走近,"我為這小孩把煙都戒了。"徐優聽話地掐了煙,嘻嘻哈哈地說:"我說怎么最近三哥也吵著要戒煙呢,讓我們到處給他找無痛苦戒煙的秘方,原來是因為這個......"白童嘴硬道:"他戒煙跟我有什么關系?"徐優踱了兩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