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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三十歲開始凋謝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4

分卷閱讀54

    是個會撒謊的,支支吾吾答不上來,被何安盯得直冒冷汗。幸好這時有人找過來說李老太太來了。

何安一時間腦子轉不過彎來,想不出是哪位“李老太太”。

出去一看,原來是李如灝的父親攙著老母親來吊唁。

何安下意識找到李如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何家與秦家交好,但和李家其實并無來往,兩個孩子正兒八經地處了十來年,幾位大家長也從未相聚一堂吃過一頓飯。李老太太專注寫作、深居簡出,從前何安跟李如灝還在一起時,兩三年見不到她老人家一面是常態。

待她上香之后,有些個認出她的,都上前打招呼,“李先生好。”

何安親自端了把椅子來請老太太坐下。

李奶奶已是鮐背之年,仍雅致端莊、耳聰目明,她道:“你們好。”轉眼又對何安說:“我都聽如灝和微夕說了,你節哀。有什么事就跟他們開口,別硬抗。”

李父也道:“是啊。”

何安老實應下。

何舒華看過何外婆后紅著眼睛正下來,見到李老太太也吃了一驚。李父解釋說:“論理我們早晨就該來,但我母親住的遠,車又開得慢,所以下午才到。”

何舒華點頭說:“秦叔他們也在,我帶你們過去吧。”

李老太太說:“不急。你母親如何?”

何舒華鼻頭一酸,險些哭出來,“我父親病了這么多年,兩口子心里對這事兒都清楚得很。可真到了這天總歸受不住,從昨天到今天才淺淺地睡了三個小時,現在還躺著哭呢……”

李老太太拄著拐杖站起來,李父和李如灝趕緊扶著,“走,去看看你母親。”

兩位老人在房里待到了天黑,何外婆心情平復了許多,李老太太才離開。

最后一晚守夜,何安苦口婆心地勸何舒華上樓睡兩個小時,自己卻執拗地守在外公身邊。夜深人靜,兩只喇叭里仍奏著哀樂,吳叔、秦慕、秦尚和幾個遠房親戚一同幫忙守夜。何安跪在蒲團上燒紙,李如灝也跪到他身邊。

何安早就看到他的一襲裝扮,只不過忙了一天,無心跟他爭辯。

李如灝問:“累不累?”

“還好。”

“人死不能復生。你現在再傷心難過,哪怕幾天幾夜不睡,不吃不喝,外公也看不到了。他在時你盡孝、愛護他、尊敬他,外公都知道,這就夠了。他都記在心里。”

何安燒紙的手抖了一下,火焰的熱度幾乎灼燒他的皮膚。“我真的盡過孝嗎?”只有到了人走燈滅的時候他才認認真真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你……”李如灝剛想安慰他,何安就嘆氣道:“算了,不提也罷。”

第47章第47章

第二日追悼會結束后,由秦禮安排了車隊送老爺子的遺體回東川火化落葬。老兩口雖然定居在鄰市安享晚年,可落葉歸根,他們在東川發跡奮斗,一座城見證著他們的一生,自然也是要在那處安眠的。

在進入火化室前,工作人員讓他們最后一次瞻仰遺容。

何安一瞬不瞬地盯著畫著精致妝容的外公。那個人,安靜而陌生,面容刷白,嘴唇卻透著暗紅。何安攙扶著外婆,遵黃醫師的遺囑,她本不該來的,臥床靜養才是當務之急。可誰能忍心對她說一個“不”字。

他們到了這把年紀,夜話時或嬉笑或嚴肅地談論過無數次生死,自認豁達瀟灑。然而真到了這一刻,世上再沒有她的愛人了。他的精神或許永存,但他的rou體即將消失,那他傳聞中的靈魂呢?沒了歸處,大概也就散了。

棺蓋緩緩推合,四角被釘上釘子。

外婆發出一聲悲鳴,掙扎著要撲上去。她早已哭得全身虛軟,這會兒何安一個人的力量卻拉不住她。李如灝從另一側扶住外婆,阻止她上前。外婆的哀求就在何安耳邊,絕望而無助。

他想開口安慰,剛一出聲就被自己的哽咽聲嚇了一跳。這時何舒華從后側扶住母親的腰,滿臉淚痕地喊道:“媽……”

外婆回頭浮木般抱住何舒華,用盡全力哭訴:“華華,你爸爸沒啦!”

何外婆幾欲暈厥,只能由何舒華和秦佳茹陪著躺在車上。火化后的骨灰收斂便是何安跟李如灝表兄弟四個陪著進去看的。

那是未能融化的森森白骨。何安只在電影看過人骨道具,哪怕是假的,他都從來沒有細看過那些以假亂真的道具,心里到底是有道坎的。如今第一次看見真正的人骨,白得像瓷,卻陡然升起一股親切感。若不是溫度太高,他甚至都要摸上去了。

“要哪一塊兒?”工作人員問。他們一般是不會把所有的骨頭都裝給家屬的,只挑一些漂亮大塊的敲碎了裝進骨灰盒里。

何安愣了愣,木木地說:“可以都要嗎?”

工作人員得過館長的指示,知道這家人家有錢也有關系,自然沒有表現出異樣,應下之后細致地敲碎沒有化成灰的骨頭,再小心翼翼地裝進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骨灰盒中。

整個過程何安都目不轉睛地瞧著。李如灝則在他身側擔憂地看他。

捧出骨灰盒后就在隔壁陵園落了葬。何外婆身體狀態實在不好,受不了舟車勞頓,何舒華與何安便打算現在東川住幾日。何安沒有跟母親一同回近郊的小別墅,而是回了自己在市區的房子。何舒華、秦佳茹,還有幾個小輩都去近郊別墅陪外婆,何安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反而想獨自待著。

這整整兩天兩夜何安幾乎只睡了兩三個小時,何舒華不許他自己開車,李如灝自告奮勇說要送他。何安一坐進車后排就閉上了眼,頭歪倒在車窗上,也不管是誰在駕駛了。

到地下車庫后他便游魂似的坐電梯進了家門。

砰——

門一扣,世界再也不嘈雜了,簡直靜得可怕。何安跌坐在沙發上,慢慢變成斜躺的姿勢。他的眼睛酸澀極了,眨一眨就要跑出淚珠。或許是屋子里太安靜,耳畔漸漸又飄起奏了兩日的哀樂,他怕是瘋了,竟跟著記憶哼起調子。

邊哼邊去沖澡。

這座房子太久沒有住過人,電閘都沒開,出的水也是涼的。何安被激了一身雞皮疙瘩,可他累極了,只想快快洗個澡躺著。

洗著洗著他忽然想到,從此以后他媽跟他一樣,都是單親了呢。何安直挺挺地站著,垂著頭讓水流沖走洗發水的泡沫。

失去愛的人是什么滋味?

水流帶著泡沫打著旋進入下水道,水走得急,泡沫全都滯留在下水口,然后慢慢消失。記憶紛亂,他想起父親,想起外公,他拼命地回憶他們說話的腔調和神態,怕忘了。人擅長遺忘,也會被忘記。

父親是怎么叫他的名字的?寶貝?安安?還是小安?

何安惶恐地發現他居然記不清了,他蹲下來死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