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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誰許我如夢浮生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5

分卷閱讀45

    凋謝了芳華。火紅燦爛的石榴已經開始結起綠豆大小的果子。

季澤同慢慢地往電梯走,背影單薄,偶有踉蹌。顧家臣有點怕他在路上摔倒,想送他上去,卻被任嘯徐拉住了手。

任嘯徐把他拉回車里道:“讓他自己走吧。”

他就要見到他了。

季澤同的步履沉重。

他就要見到他了。他還記得他么?他是用如何的表情來回憶自己,他還有多少回憶是關于自己的呢?

他長高了。比以前17歲的時候還要高一個頭。那時候自己已經覺得他很高了,教他寫字的時候,常常被他的背給擋住。

那時候他十六七歲,正是一個男孩子最有活力的時候。每餐都能吃很多飯,熱衷鍛煉,肌rou也很結實,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來……他的肩膀還是那樣寬么?

季澤同靠在電梯里,紅色的不斷跳動的數字很是刺眼,那明亮鮮紅的顏色讓他想起了一些別的。

季家園子的東南角,種了一顆孔雀豆,這種南方特有的植物。

栽在東南角的寓意其實滿凄慘。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焦仲卿聽說劉蘭芝沉湖而死,便選擇了自掛東南枝。爺爺大概真的很想隨玉兒奶奶去吧。可惜他不得不好好地活在這世上。

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無人在意……

紅豆是常綠喬木,每到十月份便會結出一個個豆莢,掛在樹上像一排古銅片琴。豆莢干了就會炸開來,露出里面那一顆顆飽滿紅潤的種子。那便是紅豆。

季澤同看著紅豆長出來就想要,其實只需要拿一根長長的竹竿子把豆子打下來就好了,他偏偏要任嘯懷去爬樹給摘。任嘯懷也不推辭,把襯衣下擺打一個結,抱著樹身三下兩下就蹭上去了,像猴子一樣靈活。

任嘯懷爬到樹上往下看,季澤同在下面仰著小臉望著他,小嘴張著像要說話,他就沖季澤同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任嘯懷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一根結了豆莢的樹枝,把豆莢從枝條上勒下來,塞進褲兜里,然后又抱著樹干往下退了幾步,離地還有一人多高的時候,他就直接松手從上面跳下來。走到季澤同面前,任嘯懷把手伸進褲兜里一掏,拿出手來攤開在季澤同面前,說:

“你看!”

一把豆莢躺在他攤開的手心里,豆莢都揉爛了,里的紅豆被他的手部皮膚一磨,變得閃閃發光。

季澤同很開心地把紅豆從豆莢里剝出來,放在手心里數著,一顆,兩顆,三顆……一共數了十七顆。

豆子很大顆,十七顆排起來繞了手掌一圈,任嘯懷看了便說:“正好給你做個手鏈子。”

季澤同就問:“做手鏈子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拿它來打鳥雀。”

任嘯懷握住他的手腕道:“做個手鏈子,好把你鎖起來呀!”

……

電梯爬到二十三層,咚地響了一聲,兩扇門便打開了。季澤同的思緒被那一聲脆響拉回來,后背已經汗濕了一片。

他顫抖著邁步跨出電梯,走廊那邊任嘯徐的公寓,像是同他隔了一個世界一般。

季澤同滿腦子是任嘯懷的影子,他的影子模糊了時光,在季澤同的腦海里亂飛。思緒一片混亂,一時之間竟想不起具體的事情來。那紅豆的事情,還是他看見了電梯里的那個鮮紅的數字,才突然想起來的。

這下子面對著的是走廊。

季家的園子里有沒有這樣的走廊?好像有,好像是一條掛滿了紫藤蘿的露天長廊……他們在里面呆過么?他們肯定在里面呆過,可是季澤同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紫藤蘿是四月開花,季澤同六月的時候跟著爺爺回西南,這園子才修好。

走廊上的紫藤蘿是新移栽過來的。這種植物適應性特別強,所以移過來之后花兒還開得特別繁茂……老管家說有客人,任家兩位公子來拜訪,爺爺說,好,帶他們去園子玩兒……

走廊,走廊……對,他的影子,就在走廊的那頭……白白的,白白的衣角……還有舉起的手,正伸向那一串串下垂的瀑布一樣的花兒……

回憶好難,回憶好累。

季澤同無力地靠在墻上,模樣搖搖欲墜。

襯衫的背部已經汗濕了,正透著蒸發的冰涼。他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恍恍惚惚似在夢中,正搖頭欲清醒,后背卻是一陣溫熱。

任嘯懷的手臂從后面環住他,僅僅貼在他的身體上,頭低到他的耳邊,柔聲道:

“我回來了。”

第38章

任嘯懷的呼吸就在他的耳邊,季澤同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這一切都是那樣真實。

他的手還是那么有力,輕而易舉便能將他一手抱起。

季澤同有些恍惚,心里想著:到底,到底是他的力氣依舊,還是,還是因為自己纖瘦如昨呢?

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和二十二歲的青年男子,這中間挨過了多少漫長的歲月啊!

他卻還是那樣纖瘦。任嘯懷心疼地撫摸他的身體,仿佛想感受這具身體在過去的時光里承受過多么大的痛苦。

季澤同嶙嶙的鎖骨露出在衣領邊,那翻起的衣領子上還有一片血漬。因失血而變得有些蒼白的頸項上,靠近脈搏的位置,有粗線一般的一條傷口,此時已凝結成褐色。

他的手掌纏滿紗布,雪白當中隱隱透著殷紅。任嘯懷小心翼翼地托著他的手,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要牽動他的傷口。

原本刺眼的陽光已經盡剩余暉了,那樣灼人的熱度沒有了。客廳里光線變得有些昏暗。

季澤同躺在沙發上,兩只手臂奮力向前伸出,勾住任嘯懷的脖子。

不久之前,就是在這張沙發上。

那時候他聽說他要回來。

他聽說他回來,是來結婚的。

他好難過,他怕自己熬不過。任嘯徐和顧家臣打算在這里陪他喝酒。

汽車開過一環路。那黃金一般燦爛的燈光,一點一滴映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張張嘲笑的扭曲的面孔。華爾道夫大酒店的門口豪車如云,人聲鼎沸,他卻只能從車里遠遠地看上幾眼。

每一次遙望都仿佛要割裂他的心肝。

他甚至能夠想像到他在那里面,挽著年輕漂亮的妻子的模樣。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是任氏的太子爺,他回來了,他就要繼承這一片宏大的家業。他帶著嬌妻美眷回來,參加為他舉行的盛大的歡迎會。這片土地正等著他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季澤同好難過。

顧家臣拿了好多酒出來給他喝。

白蘭地酒的顏色像極了琥珀,他一杯接一杯,不敢停手。他渴望著像往常一樣一醉解千愁,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醉不了。

他醉不了,他的眼里滿是一對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