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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詞,非常不理解,男人怎么能和男人?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呢?他們在一起,誰是爸爸,誰是mama?那時候的任嘯徐并沒有很多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就只有程憶周和鐘離昧,后來加進了季澤同,他們是一個小圈子。何況那時候年紀也小,家教森嚴,大部分二世祖花天酒地的生活,跟他們幾個是基本上不沾邊的。后來那份協議送到了季家。季澤同還小,所以協議送到了季老太爺手上。協議上大概規定了,“季澤同如果想要繼續和任嘯懷的關系,就必須接受‘情人’的身份,不得干涉任嘯懷的婚姻”之類的等等。季老太爺看了協議大怒,隨手就把那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A4紙個撕了個粉碎。老太爺氣沖沖地對任家的人說,我不是這孩子的法定監護人,他的法定監護人在北京呢,他們斷然不會簽這種難看的協議!季澤同在那一地雪花一樣的紙片里,拉著爺爺的袖子不斷懇求……爺爺,幫我簽吧,幫我簽了吧,我不想和他分開……后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沈氏干脆地送了任嘯懷出國。季老爺子一聲令下,季澤同就被嚴嚴實實地看守起來,護照也撕了,通訊工具也沒收了。顧家臣聽了這席話,有點茫然。他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樣的故事。他猜到過一點兒,但是這些東西突然一下子展開在他的面前,一時之間還是讓人難以適應。季家宅子被一圈長長的圍墻圍起來,乍一看上去像一座廟。一人高的白粉色圍墻里是滿園的花花草草,任嘯徐的普爾曼就停在墻外。等通傳的時候,他們已經從門房的嘴里得知,方才有任家大宅的人來了,這會兒怕還在會客室里呢,老太爺臉色不大好。任嘯徐聽了這話,就對顧家臣說:“我想我是不方便進去了。我就在車里等你,你自己進去。”第36章季家宅子的會客室前面,是一個門廳。門廳擺設很簡單,幾架椅子,幾張桌子,一個案幾。堂子正中間對著門的地方擺了一副上山虎的中國畫,畫前設一個香爐,幾盤瓜果。來拜訪的人一般先在這等候通傳,通傳過后再進到會客室里面去。顧家臣在一個傭人的帶領下進了門廳,就聽見脆生生的一聲響,像是什么東西掉在地上摔壞了。弄得他自然而然就緊張了起來。接著是季老太爺的聲音,如鳴似吼,叫老管家送客。顧家臣前腳才踏進會客室,看見齊刷刷的一地人站在那里,又聽見季澤同說:“不要送客,把協議拿過來給我?!?/br>他的話干脆利落,語帶幾分絕決,身邊一盞白瓷蓋碗茶杯,在這溫度日升的初夏里,卻是白森森往外透著寒氣。顧家臣低頭看見一個青花蓋碗茶杯子,在老太爺面前的地上摔成粉碎,碎瓷片濺出去好遠,會客室里滿是龍井的清香,碧綠色的茶葉被水泡得有點軟了,濕漉漉堆在地上。想必是老太爺氣不過砸的。再看季澤同旁邊,雪白的瓷杯子倒是好端端未曾動過。季老太爺把雕龍含珠的拐杖在地上一跺,大吼道:“愣著干什么,快把小少爺關起來!”老爺子果然很生氣,胡子一顫一顫的,拐杖跺在地上,仿佛大地都被震了三震。顧家臣暗道不愧是曾經當過兵的,雖說七八十歲的人了,還那么有勁兒。也許是太生氣了吧?他也不清楚。顧家臣心也隨之顫抖著,老人家發怒總是很有震撼力。一旁的保鏢已經準備上前,季澤同卻面無懼色,冷哼了一聲道:“爺爺,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說我簽,您不能阻止我?!?/br>“放屁!只要有我老爺子在一天,就斷不能讓你干出這種下作丟臉的事情!你知道這份協議寫的什么嗎?是包養!”季老太爺敲著拐杖道。那是一根陳年的紫檀拐,拐身浮雕一枝纏枝連葉半開牡丹。扶手是一個栩栩如生的螭龍頭,一對龍眼點成朱紅色。張開的嘴里,含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碧玉珠子。珠玉滿堂,花開富貴,吉祥如意。這幅拐杖是季老太爺回西南的時候,季澤同的父親為他訂做的。如今兒子不在身邊,拐杖是季老太爺的寶貝,平時小心翼翼不敢毀傷分毫,如今生氣起來,卻也什么都顧不得了。季澤同窣一下站起來,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包養又如何?當初玉兒奶奶,不就是爺爺包養的么?爺爺照樣疼她愛她……”一提到玉兒這兩個字,老太爺更是忍不住了,砰砰砰三下,差點把個拐杖在地上敲成兩截。“你休提你玉兒奶奶!爺爺就是后悔當初包養了她!若不是你爺爺執意要留她在身邊,她也不會落得個香消命殞的下場!”說著就雙手扶在拐杖上長嘆了幾聲,眼淚竟禁不住潸然而落,顧家臣嚇了一大跳,心里沉沉的壓了鉛塊似的,一口氣也透不過來。心道這真個是老淚縱橫!老管家看見了也是嘆氣,轉向季澤同勸道:“唉,小少爺,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這茬兒來了?快別提那陳年舊事了!”季澤同深吸一口氣坐回椅子上,眼睛掃了一眼爺爺的拐杖,便只是悶著不說話。那拐杖的龍,眼睛不是黑色,是朱砂點成的鮮妍的紅色。口里含著的那顆珠子,是昆侖山出的山料青玉,含情脈脈的煙清色,色澤淡雅清爽,半透明,質地細膩均勻。本來紫檀的拐,配上奶白的和田玉是最好的,可爺爺偏偏挑中了這樣一塊名不見經傳的昆侖山料子。青色的玉嵌進去怪怪的,可爺爺卻愛不釋手,把拐杖當情人一樣時時刻刻帶在身邊,連睡覺也要放在枕頭上。季澤同知道,那是奶奶的名字。朱紅色的眼睛,青綠色的龍珠。玉兒奶奶的名字叫朱玉,小名青青兒。爺爺整天帶著那拐杖,有時候還會對著它喃喃地說話,有時候爺爺會在拐杖上面放一個小小的收音機,收音機里面是連綿的道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爺爺是不是在等著那根拐杖有朝一日會變成奶奶,和他團聚呢?就像杜麗娘在柳夢梅的呼喊下還魂,從畫里走出來和柳夢梅團聚那樣?爺爺的后半生似乎一直活在一場夢里,活在他對玉兒奶奶的思念里。就像那酸枝木梳妝臺的柜子里,奶奶的照片背后寫的幾個字一樣。舊夢朱離碧玉。舊夢、朱離、碧玉。爺爺別過臉去擦淚,揮了揮袖子,又重復了一遍:“把小少爺帶下去……關起來?!?/br>顧家臣已經寂寂然走到季澤同身后,下意識地幫他擋著后面的一排人。老太爺身邊的保鏢看著老管家的臉色,老管家揚了揚下巴,他們便朝季澤同走過來。季澤同盯著他們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