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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洪老的家鄉(xiāng)在余杭。”青原心緊揪起來,看著景言將泥土一抔抔的灑回去。“我以前隨洪老出征的時候才知道,他兒時曾經(jīng)住過十里河西,離這里不遠(yuǎn),從山腳望下去就能看得到。”“他總是和我們說,痛快一生、但求無悔。”景言將覆土用手按平,想給一個讓這亦師亦友的前輩安心的笑容,努力半晌,卻只能扯出一個嘴角微垂的表情。“如今他痛快了一生,只留英骨歸故土,我不想讓他有遺憾。”青原握緊手背,不忍心再聽,卻又知道景言終究還是會說,哪怕只是愈說愈痛——只有足夠痛楚,才能使一個千瘡百孔的人不致麻木到心死罷?景言退后幾步,和青原一起對著新墳鞠躬,完后又忽然撕去一片衣角,將旁邊舊碑上的萋草拔下來。青原看著景言把新草細(xì)心用布包好。“給小天的?”“嗯,小天向來最記掛的就是這兩只小不點。”他低道:“他還在自責(zé)當(dāng)日沒能阻止聯(lián)軍帶走儀雅,我想他能快些回復(fù)過來……畢竟靈飛不在,我更要照顧好他。”“那你自己呢?”歐陽少名嘆息問。景言凝定神色,眼里有些什么在躍躍跳動。青原迎上他的目光,只見瞳孔深處,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正燃著從地獄淬煉出來的寒焰。“走吧。”他說:“還有人在等著我們。”青原握緊歐陽少名,決絕的點了點頭。——在余杭休整的南遷大隊、玄鋒和源濤已經(jīng)出發(fā)去金延的先鋒軍,被留在平京和北疆的數(shù)十萬同胞……有太多人在等,等一天國恨昭雪,等一天海清河晏。景言沿十里河緩步下山,在下游一直等著的四人默然眺望,忽感一陣難言的酸澀。“下雪了。”謝正風(fēng)對景煥康輕說。南方百年來最遲的初雪,茫茫覆蓋整個江南,純白模糊了天地,就連遠(yuǎn)方的天引山脈都已被蒼雪削去輪廓。“這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馮瀠杰低嘆。他的臉已被風(fēng)雪凍得失去了觸覺,只有在云靖掌心的手仍然有著溫度。——這應(yīng)該是無數(shù)南楚百姓過的、第一個家破人亡的冬天。霜雪紛飛,也帶著千萬人血與恨的味道。半晌,景煥康與云靖對視一眼,狼煙呼嘯,而戰(zhàn)火兀自不絕,這場陽關(guān)雪,到底何時才是消停的時候?“雖然沒能將洪老的英骨葬于新都,可是我把他老人家的戰(zhàn)甲帶回來了。”云靖道:“往后每年,我們定要好好孝敬他一番。”“好。”景煥康道。“安慶王那日在城墻上殉國,城破之后,他便是長眠于國都。不知道到了金延,陛下可會為他再立一塚。”“肯定會的。”“不知怎的,沒有了白帥,南楚軍再不是從前的南楚軍了……就連你,也變作了另一個人。”景煥康愣了一愣,看向云靖,忽然堅定了神情:“不是變了——”“只是在白帥回來之前,我們要替他扛起火翅鳳凰的徽旗。”四人立于雪中,忽有所感,卻見十里河旁的三人已拾步下山。他們追著景言的背影,一路在茫茫風(fēng)霜中躑踽前行。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終究是完了。小飛和陛下的別離,將士與家人的別離,逃難的百姓與故土的別離——生與死、愛與恨,這一章寫的是許多選擇與沒有選擇的別離。便當(dāng)發(fā)了很多,不知道有沒有一份曾經(jīng)觸動過你們,但正如題記所言,天下不只是英雄的天下,更是許多平凡人所寫下的壯麗故事,希望能夠?qū)懗鲆环N波瀾壯闊的感覺、讓大家能夠感受得到。下一章是漠北篇,小飛依然是核心人物,不過舞臺更廣闊也更艱苦,他也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并不),敬請期待啦~☆、魂碎暴雪漫天狂卷,怒風(fēng)呼嘯,將平遠(yuǎn)堡方圓百里全部籠罩其中。在這片雪原上,連野獸都在瑟瑟避寒,卻有一隊?wèi)?zhàn)俘正在緩步而行——這群俘虜以十人為一列,隊里所有人都赤著雙足,被手腳上的鐵鐐牢牢鎖在一起。鐵鏈沉重得使他們抬不起腳步,每次踩入雪地,都要秏費全身的力氣,才能將長滿凍瘡的腳掌從雪里提起,強忍刺骨的痛楚繼續(xù)走下去。鐵鏈另一端,綁著的是一架架軍備糧車,看守隊伍的士兵騎著馬,不斷揮鞭將他們當(dāng)成軍騾一樣驅(qū)趕,只要戰(zhàn)俘腳步慢上些許,也會立即被人輪番毒打。遠(yuǎn)方長城的敵樓,在風(fēng)雪中徹底隱去了輪廓——這些戰(zhàn)俘只能顧上不分晝夜地趕路,茫然不知此處已是中原離關(guān)外最近的地域了。“啊﹗﹗﹗”暴風(fēng)更盛,逾百俘虜無法再站穩(wěn),整群人頓即被無情刮飛,往后被重重拋跌在雪地。“用力拉著﹗”“抓緊﹗”整隊?wèi)?zhàn)俘立時傾翻一大半,還能支撐住的紛紛伸手,想合力把同伴拉起,可是人又如何能戰(zhàn)勝這般絕境﹖不少俘虜癱倒在雪上,反令更多同伴都隨之而倒下來。在前方押送俘虜?shù)膶㈩I(lǐng)掉轉(zhuǎn)馬頭,二話不說,便立刻揮鞭猛打下去,暴喝了一句聽不明的話,可是誰都知道,那是讓他們爬著也要往前走的意思。那被鞭笞的少年起初渾身抽搐了一下,后來卻完全沒有反應(yīng)了。將領(lǐng)用眼神示意,不久后便有幾個士兵圍上來,探到那俘虜已沒了鼻息,便解開他的腳鐐,就這么把人丟棄在雪原上。“別丟下他﹗”在隊伍最前方,一個臟亂不堪的男人猛地?fù)渖先ィ瑵M是傷的身軀拚命用力,都要把少年從暴風(fēng)雪中搶回懷內(nèi)。郭定想把少年的身子揉暖,可惜人在平京一役里負(fù)了重傷,熬不住這么殘忍的折磨,早已回天乏術(shù)了。——他麾下的鋒狼軍新兵,入伍才不到兩年,沒死在沙場上,卻葬身于離故鄉(xiāng)千里之外的荒土。他沒用,沿路只能眼睜睜看著愈多人這般倒下,一個也沒能再站起來……而這些年輕的生命,在消逝前的不久,才剛親證著國都淪亡的末日。“你不放下這礙事東西,便把你也丟去喂狼﹗”這話竟是漢語。“他不是東西……”郭定滿眼紅絲,緩緩抬頭,雙眼有近乎野獸的可怖光芒,“人都死了,你們還想怎么樣﹗﹖”將領(lǐng)冷笑一下,又吼了一句不知什么,幾個士兵竟然像發(fā)了瘋一樣,不留情便對郭定狠踢猛踹﹗——他們一行南楚俘虜共十萬人,在北漢軍的押送下,從平京徒步了足足個許月,才走到了平關(guān)堡這座長城關(guān)卡。聯(lián)軍不給他們?nèi)魏我挛铮刻熘坏靡恍K餅干,沿途挨餓受寒,當(dāng)中近一半人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