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86
卻死忍著不言語。聯軍諸將緊盯著白靈飛手中的劍,半晌才從變故中醒悟——他是要在兵敗之后殉城自刎!“鳳凰!”阿那環全速催騎,不顧一切趕至白靈飛馬前——他知這一劍沒有轉圜余地,只是白靈飛沒立時劃下去,那便代表他還有所眷留。距離在數息間消沒,兩馬的馬頸交纏,阿那環狠力箍著白靈飛手腕,然而那手骨亦將斷,卻沒被他拉開分毫!“別要逼我。”阿那環帶著怒意:“你不應該用這種姿態和我談判。”“我知道長明王是舍不得這一劍下去的,畢竟碧師祖的魂魄,還在我身體內封印著。”白靈飛眼神銳如尖刀:“我不打算騙你,到現在為止,我還不是你想得到的那個人……不過,我想憑這副rou軀,我也是夠資格向你開條件罷?”阿那環自然知道,碧陽的封印仍未解開。先后兩次的施術,一次于洛陽城以失敗告終,另一次景言在淮城不知用什么方法,竟把連同碧陽魂魄沉睡的“血咒”破開了,但他所愛的那個人、那股術士中至高無上的強大精神力,卻仍是頑強地不愿蘇醒。可是在白靈飛身上,他竟漸漸看到與碧陽重合的影子——就如同,刻下一局處心積慮地布署、卻偏又冷狠得讓他不自覺陷身進去的棋。“我答應你,不再繼續屠城。”阿那環輕道:“可是你應該想清楚,什么樣的條件才會令我同意交易。”白靈飛忽然苦笑。“這是你曾經創造過的一切……看看現在滿城的血火,這就是你想要的么?”“我想要的,都已經抓在手上了。”“可是我想要的,還有第二個條件。”他們在馬上不過是一只手臂的距離,冷雨從白靈飛發尖滴落,半掩住一雙清澈的眸瞳,阿那環將那撮額發撂開,想要更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看到白靈飛用眼神向他哀求——但都沒有。沒有卑屈沒有不忿,只有冷漠如斯驚心動魄,冷漠得就連在眼前的他也映不進去。阿那環狠狠捏住白靈飛下顎,不容許他再忽視自己,可是這雙眼的主人不呼不痛,唯得一句平淡無比的述說:“讓北漢軍放棄中原,收兵重返漠北。“阿那環沒有任何驚訝,他早預料到白靈飛會有此一求。“我隨你回去。”白靈飛道:“用任何身份,也可以滿足你所有要求——包括讓碧師祖的魂魄回到你眼前。”阿那環放開了他,又從他掌心取走九玄。“南楚該慶幸有一個如此工于心計的統帥,不但知道自己最大的價值,還曉得如何利用自己作一件交易品。”草原王者的手持著劍,沿著刀刻一般的下顎線滑去。削鐵如泥的尖鋒,精準的劃過白靈飛鎖骨上方那大片肌膚。血迅速地滲出,又在眨眼間被雨沖淡洗去:“只可惜,這么一個人才已經不再是統帥,”阿那環冷道:“而是朕的軍奴。”元武二年十一月廿八日,這場犧牲整整三十萬人的血屠終告消停。鋒狼軍在集賢巷前投降,聯軍徹底控制平京城。都城內有近百萬平民安全撤出,與廿萬楚軍南下,而城內幸存的十七萬軍民悉數被俘,包括逾百朝官武將、在逃去集賢巷時被逮獲的儀雅少公主,以及南楚朝中最舉足輕重的人物、御劍門主兼八軍統帥白靈飛。另一邊廂,青原和景言分水陸兩軍為南遷大隊開路,在必敗的情況下強攻湘州防線,洪達大將軍當場戰死,全支楚軍儼如成了哀兵,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戰力。戰船在湘江燒了三天三夜,安若然終被景言、青原和歐陽少名三人連手重創,兩年來的運河封鎖被奇跡般撕破。百萬楚民先下瓊州,然后分批補給,再與南方五鎮僅余的船隊會合,順流沿著沅江而行。明懷玉與長孫凱在月初大敗西燕軍于秦嶺,已公然撕毀聯軍合盟的信約,使北漢舉國為之震怒。其后兩人竟更合力追敵三百里,一直到長城外的軍事重鎮榆林。霎時間北疆局勢迅速升溫,榆林連發數道緊急軍報,連九原郡的柔然駐軍也準備隨時出擊。出乎全天下意料,長明王竟放棄元氣大傷、已可逐國擊破的中原疆土,下令拔營攜俘北歸,這支外出征戰兩年的大軍才離開江南,便激起無數北方戰局的揣測——一時間,誰也料不出阿那環是往榆林而去、還是帶大軍與戰利品重回霜英。征楚的鄭軍后援不繼、主帥重傷,又被南楚在湘江的反撲大為挫創,無奈下亦退返伊洛。長孫凱收回秦川全境的兵權,還沒撤出榆林,便連下十道金牌將長孫晟召回帝京。而草原各族在幽云地區的角力,也在這場戰爭中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埋下往后幾年動蕩的種子。——南楚之戰結束,天下一個全新的時代卻悄然開始。十二月十二日,景言帶南行大軍到抵余杭。余杭城傍著十里河,城外便是連綿起伏的道風山。武林已鮮有人記得這里曾經有過一場驚動江南的巨變,當年燒得不剩片瓦的芍藥居,也隨塵事埋汰于道風山的黃土下。他握著手里的玉石掛飾,一步步的走上道風山。——為了那個壯麗卻狂妄的夢,他曾走遍江南訪尋一把絕世兵刃、以及它蟄伏于世的主人。輾轉幾度春秋,從此處起始的路走得太險、太苦,最初伴著他的許多人已經不在了,前方看不到終點,而歷史,亦也許不會給他任何終點。他終究回來了。白靈飛已然離開了他,但他仍然要踏著遍地刀鋒走下去。青原黯然一嘆,景言已經數天數夜沒有合眼,但帝皇的腳步顯然沒打算停下,他只能拍著歐陽少名的手背,然后默默繼續跟隨景言。景言抱著懷內的瓷壇,沿河水不知在找什么,最后走到一面已長了新草的石碑前。那塊碑上的銘文是用利器所刻,字跡一撇一勾皆慘烈得開了鋒,雖未見血,猶勝見血。青原仔細瞥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墓碑的下款看到“兄白靈飛泣立”六個字——正是這塊泣血而立的方碑,最終使那白衣少年遠別江湖,投入了這個看不到底的漩渦。當時白靈飛滿身斂不住的純澈仍近在眼前,他忽然覺得,這段時日恐怖得彷似失了真。聶靖川、安慶王、陸士南、洪達……短短一個月,他們竟失去了如此之多的手足戰友,而更多的人卻被俘往北疆,他不敢想象聯軍對戰俘會何等慘無人道,因為一想,他就沒法硬下心腸背著平京愈走愈遠——他知道景言也是同樣,甚至比他更怕去想,所以這一路上,景言從來不敢望回頭。君皇將壇擱在腳邊,先深深向石碑鞠了三躬,再在墓旁徒手挖了一個兩尺見方的洞,將壇埋了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