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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佳話更加真實而傳奇。元武二年十一月廿五日,是有史以來江南最血腥殘酷的日子。破曉之際,阿那環(huán)親自下令發(fā)動總攻,兩個時辰后,金華、長陽門內(nèi)城郭告破,聯(lián)軍猛湧入城,對南楚國都大展屠戮,余下的人馬則和城外敵軍夾攻北城,龍澤門的內(nèi)防線失守,建平門相繼失陷。聯(lián)軍接連取捷,更益發(fā)瘋狂沖擊由景言和白靈飛同守、唯一仍未淪陷的永嘉門。而在天亮的同時,應龍軍亦從東北豐國門發(fā)難突圍。有東、南兩面城郭的守軍全力相助,歐陽少名同率春日樓亡命殺向古越山,兩方在山腰陷於纏戰(zhàn),鄭軍一時間竟被壓制住,無法派兵往汾離水增援,坐看著破浪舟隊開始沖破防線﹗“安帥﹗豐國門大開,城里的人都爭相到城外上船逃走﹗”安若然在主寨眼見這一幕,忽然變了臉色——除了作先鋒開路的數(shù)艘戰(zhàn)船,其余的破浪舟皆載滿了平民﹗景言竟然想憑著一支殘存的水軍,將城內(nèi)的所有百姓撤出平京﹖﹗“怎么可能……”要在北漢那頭獵鷹的監(jiān)視下,於城內(nèi)作大規(guī)模遷移已是難比登天,更遑論是拿僅余的新式戰(zhàn)船不作對敵之用,而是拿來遷走平民﹖——景言這么做,難道是沒打算讓守城軍離開都城﹖然而大軍不撤,他又如何能夠保住自己﹖副將在等他的軍令指示,而他片刻后凝定心神,沉聲問:“景言在哪里﹖”“聽聯(lián)軍其他營的將士說,楚皇正和守城軍其他重將在永嘉門死守苦戰(zhàn)。”安若然緊皺眉心。此時若不走,難道景言是另有后著﹖際此絕境,他又能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手段﹖——青原的實力太強,即使鄭軍在洞庭湖大勝,那也只算是場慘勝,湘州軍現(xiàn)在傷亡甚重,短期內(nèi)無法征戰(zhàn)其他城池。如果要搶先攻奪江南,他亦不得不改變計劃,在長孫晟和阿那環(huán)前頭把景言俘虜?shù)绞帧?/br>“已經(jīng)開船的不要去追,他們即使駛離平京,也逃不過湘州那一關(guān)。但是汾離水上等待出發(fā)的破浪舟,全都給我擊沉下來。”“擊沉﹖”副將大為驚愕。“可那上面全都是平民——”“天下除了打仗的戰(zhàn)士都是平民,可是他們?nèi)忌e了時代,絕大部分也生錯了地方。”安若然截住了副官的說話,那副官怔怔看他,只見主帥面容冷酷,不露波動,竟然帶了些漠然無情的味道。“相比起刻下正在屠城的夏軍和北漢軍,你們已經(jīng)算欠得少人命債,莫非上了戰(zhàn)場,還想奢望雙手干凈回去么﹖”副官赧然低頭,不得不認同他的一番訓戒:既然從軍,豈容再有婦人之仁﹖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己軍最大的殘忍。“景言一定會來豐國門,若任他逃離平京,等同放虎歸山,這場仗便會牽連更多更廣——我寧可錯殺十萬人,也不能放過一個楚皇。”“屬下明白。”看著副官退去,他低首沉吟,正在思量是否要親自到汾離水督戰(zhàn),一騎已經(jīng)飛馳入寨——“報﹗古越山外三十里,汾離水支流發(fā)現(xiàn)敵軍蹤跡﹗”他心中一懔。那段汾離水連接洞庭湖水系最后一條北上水段,他接獲煙嵐的軍信后,便放松了對洞庭湖一帶的監(jiān)視,將精力放在平京的圍城戰(zhàn)上。“報﹗敵軍已在山腳下游五里﹗”又一名傳訊兵疾呼。長空積云密布,山巒接著河岸,古越山腳是他主力停泊之地,而豐國門外兩岸的南楚軍據(jù)點,就在離此上游五里處。此時他的戰(zhàn)船在河面一字排開,守城水軍正竭力撕開防線。——從三十里外到這里,能貫徹兵法所曰“其疾如風”,即使被哨崗發(fā)現(xiàn)也可佔得先機,天下運河只有一個人做得到。“安帥,那支水軍的帥船——那是——”不用手下將領(lǐng)提醒,誰都能認出帶著船隊從后方攻至的正是青原。安若然沉下臉色,踏鐙上馬奔離營門。相比汾離水,永嘉門的廝殺更是驚心動魄。洪達、玄鋒、源濤、何情、景煥康……就連重傷難支的安慶王也披上戰(zhàn)甲,守城軍大半重將都被困於這道城門的數(shù)十尺之地,拖住尚未能帶主力入城的聯(lián)軍,能撐多數(shù)息,便是為豐國門的撤退大隊爭取多一分時間。城內(nèi)陸續(xù)響起爆炸聲。率先攻進來的敵軍遇上皇城三衛(wèi),開始了寸土必爭的巷戰(zhàn)。先前城內(nèi)民眾集中撤離,再加上三衛(wèi)配備特制的火器,都拖慢了聯(lián)軍屠城的腳步——但那也只是拖慢而已。都城凝定的空氣里,竟然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血霧。城內(nèi)各處角落慘呼不斷,誰都明白一場天下蒼生的悲劇,已然一發(fā)不可收拾。在攻城柱一下下沖撞城門的節(jié)奏中,眾將的心也如遭鐵錘逐下被重擊。外城郭已滿是攻上城墻的敵兵,他們能戰(zhàn)的空間愈來愈小,直到最后只能背貼著背,在重重包圍下緊靠在一起——“皇叔﹗”“安慶王﹗”在無盡的拼殺里,安慶王首先吐血倒了下來。景言幾乎在瞬間便紅了眼,怒吼一聲,劍使作刀,一式橫掃千鈞,被絕情劍絞中的兵刃都被狠狠劈飛,那十數(shù)名敵兵竟無存活之人。在不遠處的玄鋒、源濤兩人雙劍齊出,騰空而起,斜斜掠至被他清掃的空隙,補上了安慶王的位置,繼續(xù)和白靈飛苦抵圍攻。景言偷得一剎,不顧自身便跪了下去,扶著安慶王低呼:“皇叔﹗”安慶王咧嘴一笑,血仍不斷從他齒間滲出來。景言一眼瞧去,便知安慶王是絕無生機,卻把他的佩劍拿走,抓住他的左掌源源輸出真氣。“你瘋了……我吃了墨蓮華整瓶銷魂丹,你就算救……救回了我,我也是廢人一個……”“不。”景言額現(xiàn)青筋,卻忍住了胸口的鈍痛,嗓子帶著顫抖:“你撐著,我們這就殺出城墻,帶著你找墨蓮華……”“我一世英名,怎么會有你這個皇侄——”安慶王想要再說,猛吸一口氣卻咯出了血,景言連連搖頭,話也再度嘶啞起來:“我知道你一直不滿意我,你不是說,要念叨到我肯立儲么﹖這場仗過了之后,我等著你念叨,你不滿意,我慢慢改,大不了和你再糾纏十幾年。”“你到底是不是傻子……”安慶王苦笑。“我不滿意你,又怎會在洛陽平白為你斷掌,又何來把揚州軍交到你手上……”“你剛剛?cè)刖┑臅r候,我對你戒心很重……想不到最后,你繼承了景家人的城府和野心,還是沒活成你父皇,也沒有成為第二個我。幸好是你,活成了我想活的樣子。”景言熱淚上湧,終繃不住抱緊安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