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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燈黑火,城門仍然緊閉,透出詭異莫名的味道。“少將!進攻時候已到?!备睂⒃谇嘣磉叴叽伲骸叭翦e過這個時機,東風加上暴雨,河面水位猛漲丶風高浪急,屆時我們會更難攻堅!”青原負手抬頭。——厚壓壓的灰云遮去望月,數百艘戰船照得江面亮如白晝,映著灰云丶儼然有火在天際暗自燃燒。“我知道?!鼻嘁嘛h逸的少將低道:“再等一會兒?!?/br>副將臉色很是為難,但統領的判斷未曾出錯,他唯有照言退回去。青原迎風立在將臺,江風愈趨轉急,連應龍軍一向穩如盤石的戰舟也開始劇烈搖擺。少將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巧妙掩住自己握得發白的手指。——潛入湘州城已經兩天,但歐陽少名還未回來。“少將,叛軍據守湘州城,就連王府水軍都不放行,待會兒王府軍戰敗,萬一叛軍仍然冥頑不靈……”“那就攻城?!鼻嘣钗豢跉?,再次對兵士闡明:“我們不是要消滅王府軍,而是將湘州城的幾十萬平民救出來?!?/br>“但如果攻城,叛軍定會用城中百姓做擋箭牌,王府軍為了家眷的生死丶也必會再次對我們倒戈相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鄙賹⒃捓锞褂形⒉豢刹斓念澏叮八晕覀儾乓?。但若等不到,唯一的方法便是冒險強攻湘州城?!?/br>“如果我們能進城,百姓還有一線生機;可是當叛變失敗丶他們在叛兵手上一定斷無幸免。”他一直望著漆黑不知內情的湘州城,風燈狂搖,船身擺動得彷佛陷於風暴邊緣,連兵士也被摔在甲板上。——少名……你怎麼還不回來。一道驚雷劃破虛空,暴雨隨即降臨整個兩湖。“少將!”青原仰首凝看湘州城頭,大雨有如密針,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不用擔心我,天底下沒有我歐陽少名辦不到的事。他握緊拳頭,內心情緒比這漫天狂雨還要激烈:混蛋,你不要食言才好。“全軍進攻!”暴雨席卷整個湘州城。雨水沖刷長街,化開了凝結了半個月的重重積血,街心匆匆奔過數支軍隊,先後進入城內面積最大的東市。市集街巷縱橫有如棋盤,上千間宅鋪錯落在市內,外面均有士兵嚴密把守。一聲高呼沿街心傳開去:“大魚大rou到啦!兄弟們,吃飽才有力氣看犯啊——!”狂雨中數百人推著木頭車陸續進市,領頭的兩人披著雨蓑竹帽,以此擋著連綿風雨。高個子的男人扯破嗓子高喊:“來領好東西吃啊——飯就只得這幾輛車,想多也沒有……”“哎!對面那隊兄弟,千萬別著急,最要緊是快啊!哈哈!”他們被勒令固守湘州城已有近一個月,東市聚集數萬雇傭兵丶加上六十萬被囚百姓,城中糧食早已斷絕,每天都要靠城西湘江的商船來補給。剛開始的十數天還有白飯可吃,自從應龍軍掃平淮滄河後,即使利誘多大丶也無商船敢往湘州城運糧,他們剩下的只有番薯,這一兩日有些人更要挖樹皮撐肚,情況之坎坷,直令人見而落淚。一聽到有rou有飯,所有宅鋪外的雇傭兵都目放兇光,雖然擅離職守是死罪丶但士兵還是一個個朝這隊進市的糧車蜂涌而上!“哎……不是叫你們別著急嘛——”看著叛兵團團圍上來,領頭的兩人中丶那個雄武糾壯的男人忽爾大笑:“最要緊是快來送死啊?!?/br>他笑得甚是燦爛,一把掀開雨蓑——武士勁裝外露在雨中,威震天下的赤鐵被他緊握在手,瞬間出鞘往叛兵殺去!另一個同樣領頭而行的人也掀開竹帽,赫然是一位溫潤如玉丶幽靜似蓮的公子。他從身後拔出交叉短戟,明明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下手之快丶卻只比那使刀的男人差上些許!這隊一夜奪取湘州城的雇傭兵,本來都是肆虐江湖各地的兇徒,有些是強盜丶有些是殺人犯,燒殺搶掠無所不作;然而此時一見當頭男人的大刀,雇傭兵中立即恐慌起來:“浪人赤刀!”——赤刀在手丶萬夫莫敵,不是春日護左護法聶靖川又是誰!那公子被一眾雇傭兵的驚呼吵得皺眉,男人揮刀護在他身前,朗聲長笑道:“右護法放心!只要我聶靖川未死,定會為你和春日樓一夫當關!”“阿川,你太多嘴了?!睓的疽廊徊粶p淡定溫雅,雙戟帶著樓中弟子奮力沖殺:“樓主交代的任務才是正事。”雇傭兵知道眼前是春日樓兩大護法,頓時往四周散開慌忙逃竄!聶靖川的赤刀上,有一條中分的刺眼淺痕。不修邊幅的左護法看上去跟乞丐沒兩樣,充其量是會拿刀子丶豪氣沖天的乞丐而已。偏偏一個氣宇不凡的乞丐,在名滿江湖後,竟被削玉情百招內劈斷佩刀;又偏偏他在效忠名劍主人丶甫進集賢巷時,便被靜立在紫竹樓前的蒼白少年奪了情志。一眼淪陷,自此八年,浪人赤刀聶靖川風云不驚丶鬼神不懼,卻只會為一人牽掛惦念——情之所在,斷腸斷魂,甚至比當年在揚州丶平生唯一一次被對手斷刀,來得還要刻骨銘心。大雨滂沱,劃過左護法剛毅的俊臉,他出手快如閃電,豪邁一刀,直能橫掃千軍——“你怎會比我還不解風情?”聶靖川苦笑。那一剎,櫟木眼神復雜變幻,竟隱隱掠過一種莫可訴說的悲哀。他沒有答聶靖川,只是繼續用雙戟旁護在左護法身側,讓赤刀可以毫無顧忌朝前開路。湘州城正北的赤川王府內,大雨傾盤而下,卻竟然滲不進這座修羅煉獄。腥惡味濃烈得讓人昏厥,王府到處堆疊的尸體,都在潮冷暗黑中悄然腐化。怨恨在府內不見天日,只是看著劫後馀景,都可想像當時的屠戮有多慘烈。尸蟲遍地,逐分蠶食逝者的血rou,王府到處都如一片蠕動的蟲海——饒是春日樓主這般的人物,看得連胃都在劇烈抽搐。城中哨崗嚴密到連一只飛蟲都進不去,而他兩日以來沒有合過眼,施盡渾身解數避開監視丶搜索過湘州城地圖上的每一處,最後便剩這座悲劇開端的赤川王府。戰鼓擂動,城外的喊殺聲直沖云霄。歐陽少名默然立在東廂正廳,自潛入王府後所走的每一個地方,都在他腦海閃電掠過——“安慶王告訴殿下,叛軍點算王府死者時少了景煥康?!?/br>赤川王府連同家丁丶衛兵,總共是四百七十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