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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站著干什么,不進來么?”季霆換了身燕居服,正倚著門廊來笑望他。門廊處掛著二列絳紗罩燈,一枝梅從廊下岔出,淡香飄逸,似一捧白雪融在朦朦燈暈中,剛巧拂過季霆鬢角。“夜里冷了,快進來罷,”北國的年末是冰雪造的,季霆才說了小半句便呵氣成云,“話說你可終于明白要添件衣服了?方才在宴上我便想著要不要叫宮人來拿件裘給你。”沈明丹碾了碾唇:“這件黑裘是陛下當年賞給臣的,您不記得了么……”季霆險些便要脫口而出一句“這都多少年前的衣裳了,你還留著哪”,可他望望沈明丹那副垂眉斂目的模樣,到底將這句咽了下去,換了另一句上來:“怎么不記得,邈光你穿起這件裘衣來十分好看。”北國的冬天極冷,宮內(nèi)應(yīng)付冬天的法子卻有許多。花椒溫泥涂壁,紅爐羅幕加持,燒熱了地龍,再焚上些瑞腦、鵝梨、檀香,冬天也似在春天。沈明丹剛?cè)肓死ず蠈m內(nèi),季霆便同他說了一句:“宮里燒了地龍,脫下裘袍也無妨。”可沈明丹聞言卻愈發(fā)握緊襟口,仿佛那層厚裘下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一般。這廂沈明丹忽地支支吾吾,那廂季霆便忽地起了興趣,他偏要裝作不識風(fēng)云氣色,將沈明丹的緊張神色一概略過,笑問道:“平日里我見你天再冷也不添衣,原來是一添便不愿脫下了?”“臣方才換了件從前的舊衣服,上不了臺面……”“我已揮散了宮人,這里只有我和你,哪有什么臺面。”沈明丹緊張得雙眉打顫,他本便面薄如紙,生宣般的面孔,一點紅暈漫上來便洇得眼角眉梢都是。只見他似是卯足了平生膽氣,手背處同樣透薄的肌膚上一根青色的脈凹起,黑裘轉(zhuǎn)眼間落地,露出一身早不合體的薄紅綢衣裳。這是他十四五歲同季霆初逢時穿的紅裳,顏色極濃,上頭的刺繡足足有幾斤重——繡來替一件貢品增色的。它舊得頗有些年頭了,卻還能在薄薄燈暈下顯出幾道彤云般的光色。只惜他現(xiàn)今的身量早不似十四五時那個“貢品”一般纖弱,當年迤至雙踝的紅衣褪到了膝頭,襯著一雙武官的云頭皂靴,十分不搭調(diào)。且這身紅綾羅連著一個他早已拋掉的名字,那名字里飽含風(fēng)月,橫豎撇捺間都是狎昵,那么個不干不凈的名字,早該拋閃了。不知沈明丹是因了何故竟又將它重穿回身上。仿佛戲班子里的學(xué)徒初回登臺,一亮相,先顧著一身行頭夠不夠討臺下喜歡。武官的靴同貢品的衣互生出股齟齬,就那么齟齬著,竟在他面上齟齬出層更深的羞色來。沈明丹喉結(jié)游動,一團亂絲翻涌在他的喉間,他雙眉雙睫都打顫,慌得險些忘了為何要從沈?qū)④娮兓厣炙帯?/br>“臣今日看宴上那些姑娘向您拋送秋波,心里、心里十分不暢快,”話一開頭便收不回了,沈明丹只得硬起頭皮往下說,將那堆摻著妒意的煩悶挨個在季霆面前理清來,“臣知道有許多小姐愛慕您,就連王將軍的meimei都……臣十分妒忌她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歡您,甚至大逆不道地希望您以后不要立后納妃,就與臣——”然而季霆揮了揮手,一句話便把他好不容易鼓起膽氣來袒露的心事截斷了:“不立后納妃,難道要與愛卿長相廝守不成?”他這句話里有人倫、有綱常、有天理,霎地便叫沈明丹面上那點期盼死絕。季霆嘴邊常掛的笑沒了,神色漸趨冷肅,他改了口,把“邈光”換下,換一個可以隨意套到他那堆臣子頭上的“愛卿”上來。這句話說得短,可字字間的起轉(zhuǎn)承合都嚴絲合縫,沈明丹面上的絕望一點點漫上來,一點點無處可遁。“原來您是這樣想的么……?”他眼中已有波光霧影,卻還極力想將話說得工整些,“是臣逾越、說話不知分寸了,您乃一國之君,立后納妃,本便是尋常……”“沈?qū)④娬f話的確有些不知分寸,這回便作罷了,”季霆對沈明丹的稱呼一褪再褪,從“愛卿”又褪回了“沈?qū)④姟保伤粡埬樕厦髅饕褵o任何表情,誰知下一瞬竟又嘆出了一口長氣,“邈光你明知我不會立后納妃,還問這些干什么,如此不信我?”“宴上時我見你悶悶不樂,便想召你來問問有何事,原來你是喝諸位大人家女兒的醋,”季霆走近來,將他眼邊已流出的淚給揩了,“方才我見你竟穿上了這件紅衣服,便想逗一逗你,是我不好。”“我都同你在一起了,總不好耽誤姑娘家下半輩子吧?”他緩緩說完這許多,誰知沈明丹卻還低著頭,一聲也不發(fā)。他剛想再湊出幾句軟話,下一瞬卻被人親住了。說“親”還嫌把份量說輕了去,沈明丹這出舉動仿佛孤注一擲,才片時工夫,季霆便被他壓倒在地上那方繪滿呈祥仙鶴的絲絨軟毯上。沈明丹雙手撐在他臉側(cè),發(fā)髻散亂,一注涓涓的淚從他眼邊流下,季霆這才瞧清了原來沈明丹是那種淚美人,他哭起來沒有動靜,淚意把他那雙如鋒般的眉里蘊著的戾氣沖淡了。他一對眼珠子的顏色也淺,眼含琥珀一般,再添上一層水光,就那么朦朦朧朧地向季霆望過來,同那個“百步穿楊、劍招如電”的沈?qū)④姼舻脴O遠了,只像只遭人戲弄的貓兒。季霆不知死到臨頭,一邊手抬起沈明丹的下巴頦兒,笑道:“還氣呀?”沈明丹任他把玩自己下巴,眉間卻漸漸浮出一道陰沉之色:“您不該和臣開這種玩笑。”兩串藏在袖里的金鈴不知幾時從他袖口處滑落出來,是當年襯他一身紅衣的那兩串。季霆見著了這兩串光色曖昧的金鈴,長嘆一氣,道:“別氣了,不若寡人今晚便寵幸愛卿一回如何?”他這話一出口,沈明丹眉間那點陰郁竟霎地?zé)熛粕ⅲ冏饕黄艁y。“不是、臣不是那個意思——”季霆卻不答他了,只輕輕捧住他后腦勺往下壓,先扣一個吻過去,雙手再來解掉他已松了大半的白綢發(fā)帶,沿著那片傾下來的黑發(fā)一直往下梳,不知幾時便越了界,梳進他領(lǐng)口下,沿著一片雪白透亮的脊背摸弄起來。一篷蜜酒的甜味兒,沿著季霆的口唇渡了過來。沈明丹那件紅衣叫他一點點地脫,轉(zhuǎn)眼便脫了大半,揭曉出一片連城的玉。說來也奇,沈明丹從軍得有些年頭了,身上竟無一處疤口,游絲般的痕跡都沒一道。“算了,今日是我不對,又見你頭一輪與我行這種事,且讓邈光你一回罷,”季霆親夠了他,“我讓你一回,別氣了成么?”沈明丹仍陷在一通慌亂羞赧中,他叫季霆親得有些愣,過了半晌才回味出那個“讓”的意思,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