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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女拼死不從,原因無他,她在長安有個情郎,好像姓裴,當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秘書丞。 皇帝對美人很有耐心,親自去鄭府見她,賜下華服珠釵逗她開心,鄭女心如鐵石,甚至謀劃與裴郎私奔,皇帝最后一絲耐心耗盡,一紙詔書將這個小小的秘書丞貶到了蠻荒之地。彼時鄭家并不風光,他們在先前的奪嫡中站錯了隊,皇帝提拔了另一世家大族與其分庭抗禮,自然是不惜一切代價逢迎皇帝。 起初鄭女悶悶不樂,兩人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她才有所笑顏。皇帝喜出望外,封她為皇后,對長子寵愛有加。 對,長子……他曾經發誓,不論有多少美人,皇后永遠只能是鄭女,長子的儲君之位,也不會動搖半分。 皇帝寢宮的屏風上,畫著一幅體態輕盈的美人圖,舞衣蹁躚的模樣,那是貞順皇后的肖像,貞順皇后去世的第二年,這屏風便被束之高閣,安置在了眠風樓。 藺湛偷偷摸摸地爬上樓梯,用剪子將屏風剪得七零八碎,“噗通”一聲推進了太液池中,夕陽下的太液池血光粼粼,像一張血盆大口吞噬了屏風,這塊結實的檀香木很快沉入湖底,不見蹤影。皇帝派人撈了好久,沒有撈到,處死了所有看守眠風樓的下人。 天空在飄雪,甘露殿的炭火燒得很旺,藺湛躲在屏風后面,兩人凌亂的腳步聲傳來,衣物窸窣,倒在了他面前的床榻上。母親頭上的步搖,腰間的玉佩“叮叮當當”地清響著,伴隨著親昵的嬌斥和嗔怪……藺湛咬住小小的手,百倍于母親的屈辱、憤怒在胸膛里燃燒。 父皇臥病在床,并不知曉。舅舅告訴他,君子謹于言,慎于行……謹于言,慎于行…… 屏風忽然倒了,如同一座遮天蔽月的大山朝他頭頂傾軋而來。他終于看清了那男人的面目,緊接著被母親擋在了身后,母親從容地整理衣冠,朝他微微笑著,藺湛分辨著她的口型。她在說—— “你這孽子。” 薛棠半夜被冷醒了。船晃來晃去,晃得她頭暈腦脹,初春的夜晚寒氣很重,她動了動,見身上竟不知何時多了件大氅,是她自己親手縫制的那件。 船艙內燃著炭火,很暖和,薛棠醒了一次睡不著,便想出去吹風。江中一輪溶溶明月,黑漆漆的水像一個無底黑潭,兩岸青山連綿不絕,奇峰險峻,一股身如浮萍的不安之感便油然而生,但想到很快便能去靈州與兄長見面,薛棠心中稍稍平靜了一些。 但見了面,她該怎么解釋自己從長安逃出呢? 她想來想去沒有頭緒,索性去找藺湛,船頭不見他身影,她便一溜兒又去了船尾,果然見他懷里抱著刀睡著了。 月光照得他的臉愈顯輪廓分明,就像她在夢里見到的那般,哪怕是睡著了,仍是眉峰緊蹙,整個人還處于蓄勢待發的機警狀態。 話說回來,他又是如何聯系到鄭湜的?還是說,他早料到行軍途中會有意外,索性對宮里隱瞞了行蹤? 藺湛突然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話。 薛棠沒聽清楚,湊近了一些。 “我……不……是……” 他吐出的呼吸粗重而又guntang,薛棠還是沒聽清,放棄了探知他秘密的打算,準備回去繼續睡覺。誰知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手臂,薛棠困意上涌,一個哈欠還沒打上來,她便被翻身壓了下去,冰涼的刀鞘橫在她胸口上方,出了一半的刀就蹭著她的頸側。 薛棠簡直想罵人,這人是火.藥桶嗎?! 藺湛猛然從夢中驚醒,猶如溺水者猛然從水中被人提起,視線還未清明,耳畔嗡鳴聲過了片刻才逐漸散去,等看清楚身底下的人,他才收了渾身的煞氣,慢慢平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拿走了她脖頸下的刀,啞聲道:“你來干什么?” 薛棠揉著被壓疼的肩膀,善解人意地沒有問他如此戒備的原因,而是低聲道:“我擔心。” 藺湛道:“擔心什么?” 薛棠抱起膝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從宮里不聲不響地逃出來,算是活著,還是算死了?” “那地方你還想回去?” 薛棠想了想,果斷搖頭。 藺湛盯著江面,“那除了生和死,難道就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薛棠不解地看向他,“隱姓埋名,躲起來,伺機而出?” 藺湛搖頭,目光緩緩移向她,“那和死沒有區別。” 薛棠嘆了口氣,兩手撐著面頰。一只手忽然伸來,揉了揉她的脖頸,月光下藺湛眸光閃爍,“方才沒弄疼你吧?” 她搖了搖頭,“殿下做噩夢了?” 藺湛低聲否認:“沒有。” 薛棠又問:“殿下你冷嗎?” 藺湛愣了愣,“你回去,我不冷。” “不冷才怪呢,江上風那么大。”薛棠解下斗篷,披在他身上,“算啦,委屈一下我哥哥,權當這是送與殿下的。” 帶著香氣和體溫的斗篷覆上藺湛的雙肩,她跪在他身側系上帶子,月光灑在她臉上,猶如一層薄如蟬翼的面紗,又如被朦朧清輝籠罩著,冰肌玉骨一般。藺湛握住她的手,將斗篷一掀,把兩人都攏了進去。 薛棠眼前一黑,只剩下面前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我方才在想,讓鄭湜給你安置在任何一處,也比去靈州安全。”藺湛的話中,頭一回出現了猶豫的情緒,他頓了頓,“不過你去靈州,是為了見薛恂吧?有他在,也就不用我勞心了……” 薛棠眼前只剩下一個輪廓,但兩道目光卻如同火一般。她閉上眼,慢慢地摟住他的腰。 藺湛僵了僵。 “小時候,我爹爹說,如若有人欺負我,就去告訴陛下,陛下一定會為我討回公道。有一回上元節五娘污蔑我,說我打碎了她一盞琉璃燈,我想起爹爹的話,讓陛下裁決,結果殿下你猜如何?” 藺湛笑了,“父皇把你的那盞沒收,然后再各給了你們兩人一盞。” “殿下一猜就猜到了。”薛棠道:“我去靈州,并非是為了見哥哥,我只是想跟著你,因為殿下給我找回了琉璃燈啊,所以我……” 藺湛翻身將她壓了下去,含住了她雙唇。 起初是綿如春雨的啄吻,而后逐漸變成驟雨般的吮吻,薛棠喘不過氣,推他的肩。藺湛離了她的唇,轉而又沿著她下頜吻上去,然后繼續在那對嬌花般的唇瓣上攻城略地。 江中一輪耀眼的明月,逐漸暈開溫柔的光。 第四十章 半個月前, 薛恂的軍隊已經抵達了靈州, 只不過暫時還沒有得知太子失蹤的消息。 趁其他人對著沙盤商討排兵布陣那會,薛恂摸了摸懷中小妹寄來的信箋, 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