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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挺好。”“這樣不好。”聆洇道,“我將這縷魂魄寄身在他身上,是為了長久地陪伴在他身邊,因為我知道他很孤獨。不過以后可能不需要了,你出現了。于你而言,想起前世并非是必須的,拋棄這一段記憶,你依舊可以過得很好。”云采搖搖頭,道:“神君愿意為我尋找二哥的記憶,我也想為他做些事。”“綿綿,那你愿意陪我賭一把嗎?若是失敗,聆洇從此化作頭頂星辰,此間清風,永恒守護在你們身邊。若是能成,我就成為你的另一雙眼睛,將隔世的愛意,萬年的思念,一并交托給你。”第六十章聆洇連謐神君回來時,云采和小白貓已經睡下了。他坐在床邊端詳著他們,又伸手觸碰了一下云采的面龐,輕輕地嘆了口氣。“夜岈君用水月鏡在六界都尋遍了,不曾看到云湛的碎魂。我都不知該不該放你回小秋山,綿綿。”連謐神君望著他的睡顏,許久,摸了摸小白貓,然后在云采身邊睡下了。平穩的呼吸聲響起時,聆洇的魂魄脫離了白貓的身軀,熟睡中的云采也睜開了雙眼。云采躡手躡腳地翻下床,朝屋外走去。夜間外邊還有些許涼意。聆洇說:“我們好像在私奔。”云采配合地問道:“我們去哪兒?”“天涯海角,去一個連謐找不到的地方,永生永世在一起。”“沒有永生永世了。”云采頓了頓說,“你也不必瞞我,我在耶羅城看過古籍,若碎魂與本體長久失去聯系,且無法找到靈力強大的寄身之處,不過千年就會消散。我可以留在銀宣宮與你保持感應,但你寄身于白貓也并非長久之計。”“消散也好,無牽無掛。”云采道:“你是我一縷遺失的魂魄,回歸我的身軀,理所應當,無可厚非。”……連謐神君在夜半醒來時,發覺身邊只有一只白貓還睡著,云采不見了。他輕輕推了推那只貓,小貓始終沒有醒來。這時他才意識到出事了。他追到夜岈君住處,夜岈君竟也不在寢殿之內。他動用靈力追蹤云采的氣息,到達一間屋子門前,猛地把門推開,只見許多劍插在臺上,劍由鎖鏈相連,云采和聆洇的魂魄坐在臺子的中央,周圍已經浮起了一圈結界,而夜岈君就站在陣前。“這是……”“祈魂陣。”夜岈君望著拔劍出鞘的連謐神君說,“你現在若是貿然打破此陣。不用說聆洇的魂魄,就連云采也會形魂俱滅。”“這到底是為什么?”“他們找到我,希望能動用此陣,讓他們魂體合一,不計后果。我同云采說,本體損傷元氣是必然,可難保沒個萬一,若是有萬一,他將形魂俱滅。可他不聽勸,堅持要動用此陣。”連謐神君望向祈魂陣中央,云采和聆洇閉著雙眼,已經全然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知道他的到來。“我在這里守著他們。”連謐神君道。……云采醒來時見到一望無際的沙漠,清晨的陽光還不算太熾熱,身下的沙粒微微發著燙。他身上有些疼,火辣辣的。他撩開衣袖,手臂上有幾道駭人的傷痕,掀開褲腿一看,小腿上也有。衣袖與褲腿是紅霞薄紗,腳腕上纏著一只銀鈴鐲子。頭紗遮住了他的頭發和半張臉。他隔著薄紗摸自己的面龐,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是聆洇。馬蹄揚起黃塵飛沙,一支天軍出現在這一片沙漠之上。領隊的神君下令勒馬,自己翻身下馬,徑直朝他而來。神君背對著漫漫黃沙和蔚藍的天海,面容越來越清晰。云采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連謐神君。連謐神君問道:“你是耶羅城的妖民?”云采移開目光,點了點頭。連謐神君的目光落在他尚未遮掩好的腿上。他問道:“你受傷了?”云采愣了愣,還是點點頭。“那你的家在何方?”云采這次搖了搖頭。耶羅城連年戰亂,許多妖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這也是常見之事。“那我先帶你回軍營療傷。”連謐神君一把將他打橫抱起,朝著天軍隊伍走去。他將云采送上天馬,緊接著上馬握住韁繩,帶著云采和天軍朝著軍隊駐扎的方向過去。那日連謐神君恰好帶著天軍去境外埋伏偵察,回來恰好遇上故意弄傷自己,存心等著殺他泄憤的魔魘聆洇。云采在軍帳里,隨軍大夫為他上了藥。軍帳里陳設簡單,一覽無遺,奇怪的是只有一張床榻,而且也沒別的傷員。大夫說,傷員住的軍帳已經滿了,實在沒處安排,神君就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軍帳。午間有天軍為他送來飯菜。而他一整個下午都沒有見到連謐神君。晚間天驟寒,他不知能到何處去,也怕惹得天軍懷疑,就坐在床榻邊上發呆。連謐神君掀簾進來時,身上穿的還是銀白的盔甲,一雙桃花眼滿是疏遠的寒氣,簡單問了幾句他的傷勢。云采從沒見過連謐神君這樣疏離的目光。神君多數時候看他,都是溫柔憐愛的。他一時間難以適應。云采想,原來神君瞧旁人都是這個樣子的。連謐神君喊他“姑娘”,讓他好好休息,收拾了衣物,準備出去跟弟兄們擠一屋了。“神君有所誤會,在下并非女兒身。”云采聽見自己這么說著,然后取下了自己的面紗。這時候聆洇的身體已不再由云采控制了,云采能感受到聆洇靈魂的存在。“本就是我鳩占鵲巢,神君若是不嫌棄,可以留下。”連謐神君看著他,眼中有轉瞬即逝的驚艷。不過聆洇那張臉雌雄莫辨,也看不出什么。他微微仰起臉,雪白脖頸上的喉結微微滑動,莫名的有些蠱惑之感。那時候連謐神君還不是個斷袖。連謐神君無情無欲,從沒愛過人,也不屑被誰愛。可云采就是覺得,連謐神君見到聆洇的第一眼應該就已經淪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一連幾日,聆洇都留在軍營之中被大夫照顧,晚上就與神君睡一個軍帳。每晚一個睡床榻上,一個睡地上,各懷心事。連謐神君想著如何盡快攻下境外,而聆洇只想拿刀扎死他。連謐神君尚未與聆洇當面交過手,他一來就滅了他一眾妖魔手下,他的幾個得力干將也灰飛煙滅。他咽不下這口氣,只想著找時機送這位連謐神君下閻王殿。聆洇早想動手,可他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與神君朝夕相處,而這位連謐神君同他說話時,常常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的眼睛,說明心虛。為什么而心虛,是因為心生非分之念。妖魔之心,他看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