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怎么辦？任人宰割，死路一條?！?/br>
向秋吐了一口煙，撓頭發(fā)，撓的頭皮疼。陳晁說的放在十年前他是沒有概念的，他剛進科工所那年，所里淘汰舊式交換機，都是華科的，信號接口做得非常差，所以當(dāng)年業(yè)內(nèi)不看好華科。林茂賢調(diào)職的時候很低調(diào)，華科一直都是悶聲發(fā)大財，跟老板身家淵源也有關(guān)系，招子大了難免碰鬼。

飯后他沒讓陳晁送，慢慢悠悠自己走回去。市區(qū)走回林家走了兩個多小時，天都黑了，小路空蕩，路燈亮堂堂的顯得寂寥。走到林家后門，他遙望唏噓，突然不想跨過那道門檻。

門衛(wèi)認出人來，慌忙迎上去：“您回來了，先生說過了十一點再不回來就出去找人了！”

向秋一身煙味連門衛(wèi)聞著都皺眉。他堅持不進門，讓門衛(wèi)把林茂賢喊下來，他就坐在冰涼的門檻上等。林茂賢披著件睡袍急匆匆的，向秋靜靜看他朝自己走。

后頭烏拉拉的保鏢門衛(wèi)站著，好大的陣仗。林茂賢拉他的手笑：“今天我得給你好好陪個不是，這么多人就當(dāng)見證了。改天我再給陳主任登門道謝。咱們先進去，屋子外頭冷，有話里面說，好不好？”他說得輕松，雙手卻發(fā)抖，仿佛拉不住人。

向秋心頭發(fā)酸，嘆氣：“是你姑姑找上我的。”

林茂賢放低聲：“老人家的話不能放心上?！?/br>
向秋說：“其實也沒說什么話，但是向暉在，我覺得這么做不好，沒必要讓他受罪?！?/br>
林茂賢誠懇地說：“你說的對，我們家人做事沒分寸，我代姑姑給向暉道歉?！?/br>
“你也一樣，你不能強迫我，林茂賢，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能拿任何人強迫我?！?/br>
林茂賢反問：“你覺得我也讓你受罪了嗎？”

向秋一怔，沒反應(yīng)過來。林茂賢嘴里很苦澀，或許向秋真的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

“你要是真的覺得在這兒受罪，你說出來，哪里不滿意不喜歡，我改。我保證改，行不行？我剛剛跟老人家打完的電話，以后有事找我，絕不會打擾你的清凈。但要請你體諒兩位都是長輩，我不能讓長輩來道歉，只能我代她們給你道歉，你看這樣行嗎？”

向秋想了一晚上終于還是脫口而出：“林茂賢，你愛過我嗎？”

林茂賢嗓子打顫：“愛，我愛你，我就愛過你一個，現(xiàn)在還愛，以后也愛?！?/br>
向秋嘆息，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過一會兒，他回握林茂賢的手：“他們讓我跪下來給老太太磕頭，要磕頭也不是不行，但是無緣無故的這個頭我不磕。你和你姑姑商量吧，要讓我補這個磕頭我就去補，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他本來不敢進這個門，覺得進了遲早也是要被送出去，惶惶然總是恐懼。十年前做了一次逃兵，十年后本能地還是想逃，但是不甘心，到底要把話問清楚，至少要知道林茂賢怎么想。

林茂賢被他這么一折騰，身體忽冷忽熱幾個來回，狼狽不堪，老男人還覺得是幻覺：“那……那你是愿意了？”

向秋點頭：“我愿意。”

老男人咧著嘴傻笑，他心想，著什么急磕頭，要磕也是我領(lǐng)著你去磕。

向秋進門就后悔了。林茂賢聞著他身上的煙味不舒服，又教訓(xùn)人：“少跟陳晁來往，上次攛掇你去搞什么健身，胳膊折了，現(xiàn)在又抽煙，全是害人的事情。他是官場上的人，白的說成黑的，你就相信他了？南通那么多同學(xué)，你跟誰好不行，我又沒查你崗?！?/br>
向秋捂著耳朵啪地把門關(guān)上，林茂賢后腳沒跟上來差點被門撞著鼻子。管家站在他身后，笑盈盈的對著他的苦臉：“您也想開點，老夫人從前生起氣來，書記（林茂賢父親）也只有睡客房的份，您過會兒再來敲門，不行我給您去客房套個床?！?/br>
林茂賢搓著手，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客房就客房，好歹還在一個屋子里頭?！?/br>
華科內(nèi)部最近傳林茂賢要結(jié)婚了。終生大事拖到四十歲才定下來，算是這一輩里晚的。據(jù)說對方是青梅竹馬，早就認識，但林家?guī)状巫児?，怕耽誤姑娘的前程，所以拖到這個時候才敢放心讓姑娘進門。姑娘是好姑娘，十幾年不離不棄癡情如一，林茂賢福氣好啊，能同甘共苦的伴兒不容易找了，總算是熬出頭。林家沒有證實言論，但少數(shù)友人知道林茂賢最近在買房子，紅水灣二期七百多平米的靠山別墅，市值近八千萬，這位未來的林太太身價嚇死人。

只有陳晁嗤笑：“他就可勁兒造吧，怎么不干脆捏個牛郎織女出來，林湄初現(xiàn)成一張惡婆婆的臉，多好的橋段，就差頭老黃牛了?！?/br>
年末華科開團拜會的時候，林茂賢還是單身出場，沒帶任何女眷。發(fā)表完致辭后他就在下面敬酒，沒離開過第一排酒席。這一排坐得基本上是高管和一些兄弟單位、商業(yè)合作伙伴，行業(yè)內(nèi)不少技術(shù)翹楚都在，下面的不敢貿(mào)然上來敬酒。

向秋前一天晚上喝了科工所的團拜酒，本來胃有點不舒服，看著林茂賢朝他走過來，他就換了個白開水的杯子，副總工在他身邊用胳膊肘懟：“不好吧？”

向秋無動于衷：“有什么不好，真的喝不了?！?/br>
沒想到林茂賢笑呵呵的：“吃得還行吧？”

向秋點頭：“挺好挺好，那個魚煎得特別香，下次還來吃。”

林茂賢意思意思和他碰了個杯子，湊近了低聲說：“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先回去，別杵在這兒等人灌酒，我得晚點，要等散場。側(cè)門車牌50結(jié)尾，自己小心點兒。”他握了握向秋的手腕，露出壞笑：“好歹讓林太太今天來視察了下公司，滿意不？”

向秋斜乜他，用杯子頂著嘴唇掩飾表情。他抽了個胃疼的理由先退席，在側(cè)門找到了司機上車，臨走前又讓說停下：“等林茂賢出來一起走，不差這一會兒。”他仰著脖子半瞇眼養(yǎng)神，車里很安靜，暖氣熏得人昏昏欲睡。等了一個多小時林茂賢才裹著大衣出來，身邊還有幾個喝醉的相互攙扶，司機把車窗搖下來，朝老板招手。

林茂賢一身冷風(fēng)上車，看向秋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罵司機：“不是說了先回去的嗎？”向秋本來已經(jīng)睡著了，聽他罵人就不耐煩，咕嘟兩聲朝他懷里鉆，蹭到肩窩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不動了，閉著眼睛安心地睡。林茂賢不敢再說話，給他把鞋子脫了，把人抱好。

車子無聲地發(fā)動，在雪夜里穿梭而去。

8.

科工所的年終述職評比下來，向秋的通用電臺項目組連續(xù)三年蟬聯(lián)第一。項目組多拿了十萬塊錢的年終獎，向秋自掏腰包每個人又多加了兩百塊錢的紅包，還托人幫忙集體買回家的火車票。

袁春危找他談話：“你有沒有興趣做北斗？”

“北斗接觸得少?！毕蚯飳嵲拰嵳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