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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巍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語不驚人死不休,被當頭一個巨大的震驚砸了滿眼開花。他一雙拿慣了兵器的手此時卻不受控制似的顫個不停,指著良齊驚道,“你......你是誰?!你為何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侯爺,您不是說,無論我要問什么您都知無不言么?” 徐巍死死盯著他,似乎想從雙眼中射出兩柄利劍將人剖開,剜出皮rou臟骨下藏著的那顆心看看,里頭都裝了些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侯爺......”良齊眼里似有寒光閃過,“您怎么了?” “難道你是......薛府舊人?”徐巍喃喃自語,“原來你與周璁的舊仇,竟是這個?” 他后退兩步,撞在桌角。疼痛像是在他后腰開了個洞,所有構筑起來的強硬像是順著空洞一溜煙兒的飛了出去。 徐侯緩緩坐在椅子上,聲音沙啞,“想不到......我竟然還能再見薛家舊人。也罷,兜兜轉轉,總還是繞了回來。孩子,你可知道前朝那場驚心動魄的‘瘟疫’么?” 良齊眉頭緊蹙,“瘟疫?長安城內何曾出現過瘟疫?” 徐巍苦笑道,“說是‘瘟疫’,其實只是太醫院為自己的無能做出的一些借口而已。以你的手段想必清楚,前朝太子纏病,三皇子閉門不出,八皇子突發疑癥,這三位皇子本該是最有力爭奪帝位的,可不知為何,一個接一個的染上怪病。太醫院束手無策,進補的湯藥流水一樣的送,可仍舊毫無辦法。” 良齊有些不耐煩,“這和薛首輔的死有什么關系?” 徐巍重重的嘆了口氣,“因為薛廉他.....同太子的關系最好,就連太子妃難產而死時,薛廉也在東宮徹夜守護。” 良齊呼吸一滯,感覺從層層迷霧中終于抽絲剝繭出了第一條線。 “那時皇子們即便身染惡疾,卻依舊沒有放棄奪嫡。朝中文武百官紛紛站隊擁護自己的主子,一時間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混亂至極。直到.....直到三皇子與八皇子相繼罹難。獨剩一個太子和年幼的九皇子,也就是當今圣上。” “太子終究是太子,天命護體,雖然因久病不治身體虛弱,可終究還是堅持下來了。那時先皇年邁,時日不多,立儲之事迫在眉睫。薛廉就是此時站出來,堅決擁護太子即位。可誰曾想.....朝中忽然涌出大半人,要.....要擁立九皇子。” 良齊何等敏銳,一瞬間感覺到了異樣所在,開口問道,“朝中風向突然改變,不大可能,應該是背后有人推動。” 徐巍贊賞地看了他一眼,“說的不錯,只是這個人,誰也沒有想到。” 良齊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濕,只覺得聲音都是飄的,“是誰?那個背后之人不可能是周璁,當年的周璁不過是個三品官,斷不可能煽動的了這么多官員。” “是......當朝帝師楊慎。” 徐巍的眼神一瞬間黯了下去,“楊慎曾經教導過先帝,又做過太子的講師,在朝中威望頗高,有不少官員都曾拜讀于他的門下。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擁立一個牙牙學語的九皇子。后來的事就像一夜之間發生的一樣,吳平之突然上書,大理寺抄家,薛府敗落。我很清楚,這是楊慎的手筆,為了助九皇子登上大位,必須拔掉太子的羽翼。薛廉身居高位,樹大招風......他......他......” “他必須死,對么?”良齊眼底閃著晦暗不明的光,“侯爺為了保命,所以避其鋒芒,一句話也沒有為老友說?” “我并非貪生怕死,只是徐家上下也是百十來口的人命啊!當年先皇雖然年邁,可仍獨坐帝位,楊慎于他有師恩,又步步緊逼,我不能......” “侯爺,”良齊打斷道,“太子呢?薛首輔身殞后,太子怎么樣了?” 徐巍有些艱難地說道, “那場大案塵埃落定后,太/子/黨無人領頭,終是支離破碎。太子.....太子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怪病愈發嚴重,最終.....不治身亡了。”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良齊心亂如麻,只覺得整個腦仁都掀起來似的疼,后背冷汗一層接一層,爭先恐后的往外冒。他兀自緩了半晌,才在一片耳鳴中找回原本的聲音,“多謝侯爺今日坦誠相告,我家中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良大人!”徐巍猛地起身,想要在說些什么,卻被良齊乍寒的目光釘在原地。 “侯爺,”他的聲音很涼,像三九寒冬鞭笞過徐巍的肩背,“你抽離朝政這么多年,周璁可曾放過你?放過徐家?” 徐巍愣愣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時間竟覺得胸腔里似有火烤。 日頭西斜,整個徐府靜悄悄的,想是徐巍早先吩咐過,良齊順著游廊一路前行,一個仆從都未見到。 不過這樣也好,他現在腦子里太亂,往日的運籌帷幄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則是略微虛浮的腳步。 行至大門,被穿堂的涼風一吹,他才緩緩從滿身的振聾發聵里扒出些思緒和理智。 忽然,他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良大人留步!” 良齊不用回頭也能聽出來這聲音是誰,頓時眉頭擰成兩股繩,連基本的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徐晏青三步兩步跑過來與他并排站著,猶豫半天終是給他添了最后一記堵,“良大人,不知阿輕的傷.....好些了嗎?” 良齊:“......” 你還有臉來問?! 他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邁步向前,邊走邊道,“那是我的家事,不勞世子掛念。” “良齊!”徐晏青猛然一把抓住他的袖擺,厲聲質問,“阿輕對你是何意你不可能不知道,她說你二人是青梅竹馬。若果真如此,你為何又要與她假扮夫妻?!長安城中詭譎復雜,你為何要將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帶進來?!你若真是心悅于她,何至如此!” 手無縛雞之力? 假扮夫妻? 良齊撩起眼皮,幽深的瞳孔像是一口漆黑的古井。 “世子,”他語調冰涼,與平時的溫潤如玉判若兩人,“我與阿輕中間相纏的東西,你或許一輩子也無從知曉。可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阿輕是我掌心的一顆朱砂痣,誰也帶不走。” 徐晏青聞言一怔,良齊趁勢抽回袖擺,換上副面具一樣的笑臉,“那世子若是沒有什么別的事,下官先行告退。” 門外的馬車早已等了許久,小廝恭敬的放好矮凳,良齊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布簾一蓋,凡塵種種似乎都擠在了這一方小天地里,讓人喘不過氣兒來。 良齊雙眼緊閉,耳畔錚錚作響。徐巍的話反反復復在心中循環,一遍又一遍,像是架起了一面鑼,在心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