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致幻劑和得絕癥有差別嗎?"狄亞奇懶洋洋地用手撥弄著茶壺蓋,語氣冷漠,"時間一到,一個死,一個生不如死。就算不死,我也會自殺的。""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他們說你能創造奇跡,你卻一點也不相信自己?"醫生問他,"而且你的那個朋友,他不是說一個月后會帶你離開這里?他會想辦法幫你戒毒的吧。""耶輪薩?"狄亞奇動作一頓,抬眼看過去,"你知道他的事?""他收買我,我怎么會不知道他?"醫生面無表情,"讓我掉包你的致幻劑這事也是他讓我做的。嗯,給了不少錢。""原來你是他的人,我一直在猜你背后那個人是誰。""我不屬于任何人,我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已。誰給的錢多我替誰做事。"醫生喝了一口茶,"要是大王子出更多的錢,我會馬上把你的致幻劑換回來,讓你明天就廢掉。""那我給你錢,你幫我做一件事?""刺殺王室的事我不做,我不想掉腦袋。"醫生冷靜地說。"一千萬,聯邦幣。"狄亞奇無聊地把茶壺的蓋子掀過來。醫生推了下眼鏡:"你想殺誰?""我不殺人。"狄亞奇說,"你是醫生,我要你救一個人。這個人是誰,以后我會把錢和名字一起給你,然后你信守你的承諾就行了。""不過我想知道,你哪來那么多錢?你不是罪犯嗎?""我是罪犯,"狄亞奇笑了,"但我也是特級網絡工程師,兼職黑客,當今最賺錢的職業之二。"賺個外快都各種費心費力還要冒生命危險的醫生沉默了。狄亞奇靠在輪椅上,手收回來搭著扶手,用平緩的語氣問醫生:"醫生,你覺得什么是愛?我是指,愛人的愛。"醫生愣了一下,端著茶杯想了想:"如果一個人讓你想和他呆在一起,你想讓他開心,分開后你會想念會擔心他,這就是愛。""你說的是mama吧?"狄亞奇面無表情。醫生:"……"醫生想了一想,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反駁。"那愛就是,你想和這個人上床。"醫生換了種風格解釋,簡單粗暴到不行。"有些男人看到漂亮女性就想上,這也是愛情?"狄亞奇繼續問。醫生:"……""以上兩條綜合起來,"醫生說,"在一起讓你開心滿足,分開讓你思念擔憂,并且晚上你會想和他上床,那么你就愛這個人。總不可能會想和自己的母親上床吧?"狄亞奇沉默了一會兒,問:"那柏拉圖戀愛的人怎么辦?""他和別人上床你會覺得被背叛。"醫生答得流利。這次狄亞奇沉默的時間要長一些。醫生端起茶杯喝茶,桌子對面的人突然對他說:"醫生,和我上床嗎?""噗——咳咳咳。"醫生差點沒被嗆死,手忙腳亂地拿紙把身上的水擦掉,然后十分嚴肅地轉頭打量了一會兒輪椅上的人:"狄亞奇先生,你缺愛?""你只回答想不想。"狄亞奇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一點也不想。"醫生果斷拒絕,回答得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可是昨天你才說你喜歡我。"狄亞奇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或者你說的喜歡并不等于想上床的那種愛?"醫生愣住了。他想問自己什么時候說喜歡他了,但是他突然就反應了過來:"……推多前輩?""嗯?"狄亞奇回答,用游戲中一貫用的那種音調。愿風裁塵感覺他的世界受到了沖擊,幾乎要在一瞬間覆滅。在從前他的意識中永遠只有游戲里的那個狄克推多,他甚至從沒有設想過狄克推多在現實中會是什么模樣,從來沒有。狄克推多就只是狄克推多,DL中那個蔑視眾生的召喚師。"現在想和我上床嗎?"狄亞奇又問他。愿風裁塵糾結了許久,最后老實地搖搖頭:"不想。"到現在他仍然感覺狄亞奇和狄克推多像是兩個人。"你以前說我在你最艱難的時候給你指了方向,讓你有繼續堅持的希望。但并不是所有的敬仰最后都會變為愛情,你愛神卻不會瀆神,信仰和愛情是兩回事。"狄亞奇淡淡地說,他似乎在想什么,語調十分緩慢,"但神實際是不存在的。所以換句話說,你愛的不是我,而是你心中那個狄克推多。"愿風裁塵懂他的意思了:"其實沒什么,您拒絕的時候我就已經放下了。不過還是謝謝您的擔心。""嗯。"狄亞奇不說話了。愿風裁塵跟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個,推多前輩,因卡希羅知道您的身份了嗎?""不知道。他奉命監視我查我老底,我奉命監視他挖他秘密,雖然我們是奉同一個人的命令,但我們的身份始終是敵人,我怎么可能讓他知道我是誰?"狄亞奇平靜地回答。"那……前輩剛才問那些問題,是喜歡上了因卡希羅嗎?"狄亞奇歪頭注視著花圃里的薔薇,沒有說話。愿風裁塵看著他,最后只是嘆息一聲。

【SEC.五十八】

醫生要走了,因卡希羅提出要送他。兩人走到外面街邊,因卡希羅停下來問:"醫生,他怎么說。""病人有輕生心理,我把方法告訴你,什么時候他想通了你就幫幫他。"醫生說,然后和因卡希羅對接了手腕上的光腦。因卡希羅大略翻了翻,然后幫醫生打開車門送他上車。愿風裁塵坐進車里,忽然轉過頭問他:"因卡希羅,你喜歡狄克推多嗎?""喜歡。"因卡希羅回答,沒有對醫生突如其來的發問感到驚訝。他的游戲模型直接采用全部的真實掃描數據,沒有作一點修改,就連名字也用的本名,被認出來很正常,所以他也不常出門。醫生又轉過了頭,平視前方淡淡地說道:"那你考慮過現實中狄克推多是什么樣子嗎?換了張臉你還會繼續喜歡他?""沒有。會。"因卡希羅微笑,"我喜歡他和角色模型沒有關系,他是什么樣子我就喜歡他什么樣子。所以我也不會擅自幻想他的真實面貌，增加不屬于他的色彩。"愿風裁塵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喜歡就抓緊點,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錯過。""有時候,一味等待可能是最壞的辦法。你愿意等他,但時間不愿意等你。"因卡希羅一愣,醫生已經在這空隙間驅車離開。等因卡希羅回去,狄亞奇自己推著車輪進了屋,花園里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空蕩蕩的小圓桌和沒有吃完的茶點。因卡希羅把這些東西收拾進屋,發現狄亞奇就停在客廳中央,調著墻壁上光屏里的DL競賽轉播看。光屏很大占滿了整面墻壁,畫面畫質十分逼真,仿佛這場戰斗就在面前真實上演。因卡希羅瞟了一眼,自由聯邦的競賽,不同區,去廚房洗碗。因卡希羅洗碗出來打算去書房工作,狄亞奇忽然喊住了他。"因卡希羅。""嗯?"因卡希羅駐足回身,面帶疑惑。"你對誰都這么濫好心嗎。"狄亞奇問。光屏中的技能特效將他面無表情的臉映得色彩繽紛,卻反而平添了幾分單調冷漠。"收斂點,"他說,"小心好人不長壽,別人不見得喜歡被你多管閑事。"這種話說出來很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