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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換大船后,當務之急是雇傭船員,以前沒配備的通事、部領、船醫等職位,也該配備上,趙由晟將雇傭船員的事委托周英和蘇勤去做,自己也到番館和海港酒館里招攬人才。趙由晟在外從不聲張自己的宗子身份,奈何他儀貌出眾,言談舉止不凡,招人惦記,漸漸有些人知道他是宗子,且私自從事舶商,手里有艘大船。按說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尚王家不也私自從事舶商嘛,可壞就壞在有個船員叫阿貴,是鄭家船上的砣工,參與過龜山島的戰斗,對武藝高強,夸弩執劍,所向披靡的趙由晟記憶深刻。阿貴在酒館里見到趙由晟,聽人說他是個宗子,還跟人爭辯說不可能。阿貴把趙由晟參與剿寇的事說出,當時和阿貴喝酒的水手不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后來趙由晟擅自去海外的事就傳開了。這段時日,趙由晟前往梅溪看龍窯,還順便去了趟海昌縣,等他回來,發現家里都是人,莊蝶和莊鯤在,端河也在,陳郁也在,甚至還有一位尚王家的仆人,趙由晟就知道出事了。原來有人到處宣揚趙由晟偷偷出海,前去三佛齊、麻逸等國干不法事,說他勾結海外番王,意圖謀反。甚至還寫成長文,貼在宗學和宗正司的大門上。趙由晟笑道:“多半是奚王房派的人搞鬼,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在泉州里小打小鬧,趙由晟根本不怕,出自尚王家族的宗正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會信這樣的鬼話。趙莊鯤嚴肅問:“由晟,你之前是不是真得出海去三佛齊?”“我是去了,我參與陳綱首的剿寇行動?!壁w由晟認,他還真做了,只不過并非是什么勾結番王。“阿剩是為了剿寇才出海,絕無勾結番王的事!多虧阿剩發現劉河越意圖對我爹下毒,我爹才沒遭他毒害,龜山島取得大捷,有阿剩的功勞?!标愑糇o著趙由晟,為他委屈,參與剿寇的人都得到朝廷的嘉獎,而阿剩卻因為是宗子,反而要被責怪。趙端河搖了搖頭,憂慮道:“這下可就麻煩了,奚王房派的人肯定會拿由晟出海的事大做文章,他們才不管事實如何?!?/br>趙莊蝶為趙由晟鳴不平:“阿剩是剿寇功臣,怕他們作甚!”“我爹和遠涯愿意為阿剩作證,還有船上船員也能作證。”陳郁也會出來作證,必要的話,陳郁和父親會去懇求楊煥和尚王家海船的王綱首站出來證言。“都先別慌張,最多坐實我私自前往海外的罪?!壁w由晟很冷靜,他早有意料。趙端河斥責:“那也是重罪!”一聽到重罪,趙莊蝶急得團團轉:“哥哥,端河,你們快想想辦法呀!”后來證明,趙端河說重了。趙由晟沒有因為擅自出海前往番國被削為庶民,也沒被判刑,因為陳端禮與一眾參與剿寇的海商出面求情,朝廷赦免了趙由晟。一番風波,使得趙由晟在宗正司的懲勸所里關了十多天,期間在惠州的趙父急得如熱鍋螞蟻,一連給家里寫了五六封家書。趙由晟有豐富的關禁閉經驗,他在宗正司的懲勸所里讀書、睡覺,悠然自得,到釋放時,他還因為缺乏運動,長了點rou。宗正司釋放趙由晟當日,一眾好友在春風樓里辦酒宴,祝賀趙由晟脫離囹圄,恢復自由身。莊蝶,莊鯤,端河在場,陳郁、遠涯、范投黎和費春江在場,連顧常也來了,最不可思議的是陳繁居然也來喝酒。眾人開懷暢飲,言談甚歡,喝至夜晚,酒桌上只剩陳繁和趙由晟、陳郁。陳繁酒量極佳,酒國里難逢對手,直到他遇到趙莊鯤。趙莊鯤家里經常設宴,他這人千杯不醉,生性率直豪邁,居然和陳繁很合得來,兩人你句我一句,你一杯我一杯,于是都喝醉了。陳繁已有七八分醉意,原本費春江想送他回去,他說他還有話要問趙由晟,讓費春江先走。費春江挺擔心,身為大繁的友人,陳郁的番語老師,他很清楚陳家的事,知道陳郁與趙由晟關系異乎尋常。費春江本不放心,怕陳繁發酒瘋——雖然難得一見,陳郁說有他在沒事。費春江走后,陳繁囔囔他還沒醉,硬讓趙由晟陪他喝,趙由晟喝得克制,所以他只是半醉,他給陳繁倒酒,淡定說:“你想問什么?”“我問你,你就老實回答?”陳繁想要執金杯,金杯在他眼里成雙影,他的手不聽使喚,顯然已經是醉得神志不清。趙由晟回:“當然,有問必答。”對于一個醉鬼,沒什么話不能說,反正等他酒醒什么都忘掉。“好,你最好守信!”陳繁拍桌,把金杯的酒震得潑灑。陳郁默默拿出手帕將潑灑的酒水拭去,他擔憂地看著兩人,一個是他深愛的人,一個是他敬重的兄長,兩人一向水火不容。“老趙,我問你,你……”陳繁說話大舌頭,他醉酒后全然沒有平日的嚴肅,他瞪圓一雙眼睛,惡狠狠道:“你是不是見過焉司祿鏡!”所謂焉司祿鏡,便是心鏡,這種東西只存在于傳說之中,據說焉司祿鏡能照出一個人的一生,甚至能讓人回到過去。陳繁是個博聞強識的人,他知道焉司祿鏡,而且他早懷疑趙由晟不是尋常人。這真是意外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問話。陳郁心中一驚。“哦,我要是說我便是經由焉司祿鏡重返人世,你信不信?”趙由晟的聲音不大,口吻肯定,態度認真。“信!老子早就看你不對勁了!”陳繁突然伸出手臂去抓趙由晟的衣領,揮拳似要揍人,陳郁連忙抱住哥哥,怕他傷到阿剩,或者傷到自己,明明已經醉得站不穩腳了。陳繁囔囔:“小弟,你讓開,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一心只想哄你到手?!?/br>趙由晟推開椅子站起,冷語:“是又如何,怎得要打一架?”“阿剩,我哥醉了,再說他也不知道前世的事?!?/br>陳郁漲紅臉,他吃力拉住自己的老哥,一不留神,陳郁將自己有前世的記憶道出。上一世,泉州城淪陷在即,陳端禮去嶺南聯結抗敵勢力,半途遭劉家毒殺,陳繁出于保護家人,被迫站隊。他默許劉家等地方勢力殺戮宗子,啟城門投敵的謀劃,他事先知情。趙由晟緩緩落座,看著陳郁,陳郁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早有打算告訴阿剩自己有前世記憶,陳郁平靜道:“阿剩,我們送我哥回去吧。”陳繁酒醉疲乏,鬧騰一會不鬧了,由趙由晟和陳郁一起攙下樓。樓下,陳家的仆人早備好轎子,他們抬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陳繁離開。夜風寒冷,冷風拂面帶走趙由晟的醉意,他幫陳郁披上風袍,扶他上馬,說:“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