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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海外,沒有歸國,在罪行暴露之前,劉恩紹也早已獲得消息,溜之大吉,朝廷下令捉拿劉家人時,只在番館里抓到喝得醉醺醺的劉恩紹庶子劉河散。劉河散是個庸才,母親出身卑微,不受劉家人待見。劉河散在家沒什么地位,也不讓他參與家族的生意,他對家里勾結海寇的事一問三不知,官府只得先將他收監,等待朝廷發落。劉家的事自此告一段落,然而劉家如百足之蟲,斷而不蹶,勢力仍存在于海外,不過從此劉家的海船是一步也不能再涉及中國海域,進入中國貿易了。劉家垮臺對廣大的海商是福音,許多貿易航線不再被劉家霸占,對參與剿寇的陳家和楊家等海商家族則有利有弊,從今往后,他們的海船可能會在海外遭遇到劉家的攻擊,報復。趙由晟這些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頭發生的事情,他一樣樣都清楚,他是沒外出,但朋友會來找他。趙莊蝶來得最勤,他清閑無事,不用考功名,也還不到娶妻生子的年紀,趙端河也經常過來,他仍未被授予官職,在家閑賦。除去這兩個同族的好友外,鄭遠涯和顧常都來拜訪過,當然,陳郁也會過來。陳郁一般是夜晚來訪,又連夜回去。天黑后,燕燕每每見門口出現一盞燈,就會上樓跟趙由晟稟報,她相當熱心。趙由晟一般會推開閣樓窗戶,站在窗前確認,燕燕經常“謊報軍情”。這回,趙由晟見到董宛提燈在旁,陳郁行走前,燈火闌珊下,陳郁的身影綽約。趙由晟喜不自勝,忙下樓梯,走至木廊的入口迎接陳郁,隨后兩人結伴,并肩前往閣樓。一般他們在閣樓里,燕燕和吳杵都會避免去打擾,但趙母經常會使喚他們往閣樓里送吃的。家中奴仆都覺兩人有異乎尋常的感情,趙母仍未察覺,一向心大,她的警覺還不如年幼的趙由磬。在窗前夜讀的趙由磬一看到閣樓的燈火亮起,就知道郁兄又來了,好在郁兄并不留下過夜。趙由罄近來才讀到分桃、斷袖的典故,深覺自己的兄長和郁兄好像是有點那種關系。陳郁和趙由晟待在閣樓里,從不曾有出格的情況被家人或奴仆撞見,但他們間情意綿綿,而趙由晟對待陳郁極為親昵、體貼,實在不難察覺。秋夜里,風很冷了,陳郁的風袍掛在衣架上,套在趙由晟的衣袍上,趙由晟親自溫酒,陳郁幫趙由晟收拾他桌上散落的書,兩人有時話語很少,只是一個眼神,就已知曉對方想要干么。趙由晟倒上兩杯酒,一杯擱放在陳郁跟前,陳郁將書卷疊放在桌子一角,他突然停下動作,像似發現了什么,趙由晟睨一眼,見是他父親的一封信,道:“我父親尚未知道我出海的事。”趙父在惠州當官,近來寫了幾封家書,有一封給趙由晟。“若是知道,阿剩恐怕要前往惠州住上一段時日吧。”陳郁清楚趙父絕不允許趙由晟這樣胡作非為,不肯參加科舉,從事舶商就已經夠一頓打了,何況阿剩還擅自去海外。“我早晚要挨他一頓訓。”趙由晟淡定呷酒。“就怕還打。”陳郁顰眉,趙公暴怒時可是會打人。“喝酒。”趙由晟將酒杯推向陳郁,他悠然道:“小杖受大杖走,不怕。”陳郁看他這樣,心知阿剩肯定有什么對策,只是一旦趙公知道兒子喜歡男子,離經叛道的事做了一籮筐,什么對策都不管用。趙由晟不忍見陳郁黯然神傷,他捏住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毅然道:“天下無難事,在乎人為之。”陳郁的臉頰貼在趙由晟手背上,他眉眼低垂,喃喃道:“這是身敗名裂的事。”身敗名裂,對趙由晟而言,將失去名譽和身份地位。“小郁,害怕嗎?”趙由晟以指代梳,梳理陳郁鬢邊的發。陳郁害怕啊,他害怕的不是自己遭受罵名,眾叛親離,而是由晟。他沒有言語,他用憂郁的眼神看著趙由晟,眼里滿滿都是擔心。趙由晟啞笑,貼著陳郁的嘴角說:“親友我能說服,至于外人,礙著的是他們的眼,與我們何干?”他見識過海外的廣闊與奇異,也幾番經歷過生死,禮教無法將他禁錮,人世的一切法則在他看來什么都不是,他所作所為,只為了他所愛的親友,尤其是眼前這人。陳郁瞪圓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礙著的是別人的眼,與我們何干,他忍俊不禁。笑著笑著,笑出了淚水,他愛的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哪怕在上一世,阿剩無法遵循自己內心,這樣的想法,念頭,他肯定也有過。指腹拭去陳郁臉上的淚水,趙由晟心疼,溫語:“莫哭。”陳郁止不住淚水,趙由晟只得吻他。這夜,陳郁因為太過歡喜貪杯醉酒,他酒品很好,醉酒不鬧,安安靜靜睡去。趙由晟將他抱起,雙臂感受他身體的重量,趙由晟腳步沉穩,輕輕把陳郁放在床上。趙由晟幫陳郁脫去外袍,鞋子,擰巾布親手為他洗臉,擦拭手腳。閣樓的床較窄,適合一人睡,趙由晟側身陪伴陳郁,他為陳郁墊枕頭,拉被子,在一旁聽他均勻的呼吸聲,看他睡容。夜已深,醉酒的陳郁被趙由晟留下,趙由晟照看他一夜,到凌晨,趙由晟才返回自己的寢室。凌晨,趙由罄醒來,他見老哥的身影從閣樓上下來,當時沒做多想。清早,趙由罄到餐室里吃早餐,見桌前坐著郁兄,他趁老哥拿蒸糕的時候,小聲問郁兄昨晚睡哪,聽到閣樓,趙由罄目瞪口呆。趙由磬覺得他知道了一個絕對不能跟人說的秘密,他老哥真得和郁兄睡在一起。為了保住老哥的性命,他覺得事情太過嚴重,老爹那邊一定要瞞住。十歲的趙由罄心事重重去上學,在宗學門口遇到平日親好的一位同學,那人親密要攬他肩,他雙手擋攔,嚴肅斥道:“莫挨我,男男授受不親。”“由磬的腦子傻了,是男女授受不親。哈哈哈……”被小伙伴狠狠嘲了。冬日,又是海船歸航的時候,這一年里,趙由晟派往賓童龍貿易的海船已經往返三趟,做瓷器與茄藍木貿易,獲利極為豐厚。泉州海商行會推舉陳端禮為行老,陳端禮與一眾海商到通遠王廟前立下誓言,海商間互不攻擊,相互救援,航線自此安全,海貿再次繁榮。合伙人范投黎想將小船換大船,開拓航線,往后航線不只走賓童龍,還要走真臘,蒲甘國。趙由晟本也有這個意思,他將這一年舶商的所得拿出,與范投黎合購大型海船。他們雖然狠掙了一筆,且各自都有家底,但還不夠錢制造新船,最終經由費春江的介紹,兩人購買到一艘半新的大型海船,價格相當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