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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沒記售賣的價錢……”陳郁看出賬本上的特別之處,聲小如蚊。雖然如此,陳端禮還是發現兒子在,他抬起頭,解釋:“降真香的價格一向平穩,知它購價與重量,能算出售賣的價錢,八九不離十。”陳郁點頭,他知道很多經驗老道的干辦和海商都能做到,父親當然也是可以的。“爹,這不是我們家的賬吧?”小聲問,要是自家干辦這么記賬,還不被兄長給痛罵一頓,因為賬本兄長也是要看的,他喜歡化繁為簡,他正在接手父親的生意,事情雜且多。陳端禮點了下頭。“爹,這是官船的賬嗎?”陳郁湊到父親的耳邊,聲音幾不可聞,他很謹慎。陳端禮摩挲賬本頁上蓋的一個小小的印章,那是宗正司的官印,他的兒子很細心,也很聰穎。陳端禮不置可否,只是問:“孩兒要來幫忙嗎?”陳郁猛點頭,陳端禮說:“你學番語也有些時日,你翻看闍婆國那頁,將貨物名稱用筆記下。”“好的,爹。”陳郁輕輕搬來張椅子,坐在父親身旁,他低頭看賬本,小心翼翼的翻動書頁,找到他需要的那一頁。陳端禮的寢室,若非允許,再貼身的仆從都不許擅自進入,父子倆專心致志于手頭的事。奚氏見他們忙碌的模樣,把頭輕搖了搖,她端起已經涼掉的那盤飯菜,走至門外,喚奴婢端走,重新吩咐廚房再做一份,不,做兩份。等夫君覺得腹中饑餓,想進食,估計已經是深夜了,做為夜宵,也給小郁準備一份。夜已深,房中燭火如晝,安靜得只有書頁翻動和書寫的聲音,奚氏坐在一旁讀閱手中的書卷,時而抬頭看視他們父子,想讓他們早些休息,又怕耽誤他們事情。奚氏放下書,過去幫忙研墨,她見窗外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她沒出聲,她認得出來,那是陳繁。陳繁本是想跟父親說點什么,卻見到弟弟和父親在房中相伴,兩人一起算賬的溫馨情景。他先前因為官船賬本的事,與父親已有過一次爭執,這次這么晚過來,也還是因為這件事讓他煩心。陳繁認為宗室間的事情,外人不該插手,他們陳家也沒有義務去幫忙,這幫跋扈內斗的宗子,就是打得你死我活,又與他們家何干。燈影下,房中的少年有些犯困,他揉著眼睛,他的父親讓他回去睡覺,他不肯,他說那父親也該去睡下。奚氏微微笑了,勸說都早些休息,快二更天了。陳端禮仍在忙,案上的賬本只剩幾頁還沒計算,他需盡快完成他負責的事,免得夜長夢多。不知不覺,更聲已經敲過,陳郁趴桌睡去,肩上披著父親的外袍。陳端禮合上賬本,將它鎖入箱中,他站起身,往窗外望去,望見院中樹下的一個人,他的大兒子在外頭站了許久,卻一直沒進來。他應該還在懊惱。說來長子的性情與他最相似,有時候非常固執。陳端禮推門出去,決定和長子談談,樹下的陳繁聽聲,朝父親望去。月光下,父子倆站在樹下,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體格也很相似。陳端禮言語很平靜:“我約略算過,去年官船獲利的錢,本能支付宗子四個月的月錢,卻有十分之七,入了宗正司官吏和干辦的腰包。”他看到兒子似乎驚詫地抬了下頭,確實,不曾去關注,便感受不到宗正司的貪污舞弊有多嚴重。“官船的收入只要不被貪污,能幫泉地減輕負擔,漕司和府庫也不用年年因供養宗子而捉襟見肘,百姓也不用因此承擔繁重的稅賦。”陳端禮便是因此,而決定協助倒宗正派。“這事現下看是好事,對官對民都有利,可長遠看,兒子擔心日后在海上要對付的不只是劉家,還有個碰不能碰,摸不能摸的宗室。”陳繁很敏銳,他清楚在宗正趙不敏把持宗正司的情況下,他出于自己的利益,扼住其他宗子參與海貿的機會。等趙不敏垮臺,宗子不必再使用宗正司的干辦,可以自己指派干辦出海經商,他們對于參加海貿會更為熱衷。“大繁,在海上有無數的競爭,從來無法避免,沒有這家也有那家。日后,要真是如你所料,將有一支宗室的海商勢力崛起,那未必是壞事。”陳端禮背手仰望月空,他并不擔心。陳繁一陣沉寂,他有點聽明白父親的話,以海貿而言,他們家最大的對手是劉家,其實在這個海港里,所有大海商的對手都是劉家。他們擁有的海船數量全加起來,都比不過劉家。他們在海外貿易都曾受劉家打壓,一旦有出自宗室的海商勢力出現,將能制衡劉家。“大繁,去把小郁喚醒,你也早些去歇下。”陳端禮覺得長子已經明了,夜這般深,都該去好好歇息。陳繁自然不情愿,但他畢竟順路,還是到老爹的屋里頭,將沉睡的弟弟搖醒。陳郁睡眼惺忪,揉著眼睛,一見喚醒他的是兄長,頓時清醒幾分。倆兄弟回自己寢室的路有一段相同,只得相伴走,陳繁在前走得快,陳郁在后放慢腳步,他覺得太挨近兄長,兄長可能會不自在。從小到大,兩人都不親昵。陳郁的寢室先到,陳繁還得出院門,去隔壁院才能回自己寢室。陳繁徑自走,突然在身后聽到一聲不大的:“哥哥,我去睡了,哥哥也好好歇息。”很溫柔的,似乎還有一點點怯。“去睡吧。”陳繁沒回頭,但回應一句。聽起來冷冷冰冰,莫得感情。昏暗中,沒人留意當哥的那人,后來還是回頭看向弟弟,待弟弟進屋閉門,他才離開。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你知道得太多,難怪叫大煩。陳繁:凡人,總是嫉妒我的聰明才智。☆、第44章第44章陳繁乘船,從濠渠上經過,他器宇軒昂,身長七尺,站在船頭很是惹眼。他乘坐的是自家的船,看船行的方向,他應該是運送貨物前往市舶司辦理關憑。這種事,一般交由船上的干辦去辦就行,他今日出行,可能還有其它的要事。濠渠擁擠,陳家的船夾在中間,緩緩行進,陳繁站在船頭看了一會,便就返回船艙,再沒出來。待船在市舶司的石橋前停靠,陳繁從船上下來,他身邊跟隨著十余人,個個青壯,是陳家水手。陳繁并未發覺有人在觀察他,雖然他直覺過人,一再朝四周掃視,市舶司前人聲鼎沸,人群摩肩接踵。岸上,有五人盯上了陳家的船,尾隨一路,到市舶司才作罷。這五人都是水兵打扮,為首的那人喚鐘大,虎背熊腰,財狼聲,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