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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轉的,定會是賀同章。畢竟他無任何外傷,也無其他內損。 卻未料及,這先醒來的,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林雙玉。 那一日。 林雙玉受襲,被長刀刺進了胸口,事發突然,未曾有任何前兆。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疼痛蔓延至全身,意識剝離前,她滿心想的,是要再見一眼予木。 她還未曾同他道過歉。 常言道,看透生死便須得死過一次,才得‘過往紅塵皆云煙’的心境。 林雙玉卻恰恰相反。 她是眾多死里逃生中,唯一一個更貪戀紅塵之人。 皆因,這滾滾紅塵人世,有她割舍不下,深愛入骨的人。 她醒來那日, 白問月正在不聞居的清池里喂魚。 下人忽而來稟,說是賀夫人醒了過來,口口聲聲念著“予木”。 白問月放下魚食,提起長裙跨步,腳下未曾停歇半分。 她一邊向著臨南院走去,一邊忍不住思索。 這予木,是什么? 予木是林承為賀同章取的小字;林去半為木,木多成林,予木便是贈予林木。 林雙玉未嫁他前一直喚他予木小叔,嫁了他之后,自然不能再喚小叔,亂了輩分。 思前想后,去二取二,私下里她便喚他予木。 北紹的紀風嚴謹,妻子直呼丈夫的名諱是大忌。 動輒便是家法,這是禮義。 白問月當初如此深愛謝歡,便是因為他在這紀法禁忌里,許她直呼名諱。 她想,這樣平視相待的恩寵,同旁人天壤之別,定是真情傾覆。 后來,她錯了;于是,她死了。 林雙玉自然同她天差地別。 賀同章是真正的疼她化髓,毋庸置疑。 不過是個名字,莫說他在不在意,他這樣熟讀百書,卻從未去想過妻子是否得體守婦的疑問。 只要兩人相守一起,別的又有何要緊。 林雙玉醒后, 口干舌燥,面色蒼白,虛弱到了極點。 她口中要的不是水,也不是真相。 而是她的丈夫。 ☆、反目成仇 白問月側坐在床邊, 為她喂水,林雙玉強撐著身子,非要去尋賀同章。 有了齊謂在大牢里的前車之鑒, 白問月是萬不敢再同林雙玉說, 賀大人如今還在昏迷的事了。 便是要說, 也要等到她身體略有好轉以后。 她極不擅長地安撫了兩句,又道:“這里是將軍府, 你想要見賀大人, 也須得等有了力氣再說。” 畢竟是大病初醒之人,并無多少心力。 她喝了兩口水,同白問月說上幾句話,便又睡了過去。 望著熟睡的面孔,白問月心中五味雜陳:“大夫有說賀大人何時能醒嗎?” 從香搖了搖頭:“未曾。” 如此說來,她眼下須得想方設法安撫林雙玉。剛好, 趁此時機,同她將‘身份’之事攤開來, 仔細說清楚。 斷斷續續又過了三日。 林雙玉的身體逐漸好轉, 神識也慢慢清晰。她同白問月每每提起賀同章, 后者都是一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 這不由地讓她隱隱惶恐了起來。 難道予木出了事? 一旦有此猜測, 心中便開始局促不安, 尚還未同白問月問個清楚。 魏央冷峻地答了一句:“賀大人未死。” 似是寬慰。 聞言,提起的心終得放了下來。 她并非一心是要追尋賀同章的去處,見白問月的態度也能猜測幾分他定是出了事。 然而, 只要知曉他尚還活著,已然知足。 在此之前,白問月同她措辭了許久。將她昏迷后,案件的詳細以及賀氏的行為一五一十都說與了她聽。 白問月道:“如今,世人皆知賀大人的原妻是林廣遺女,曾受辱泗水。也知曉你已然身故。從此,這世間便再無林雙玉這個人了。” 便是有,也難以在是非口舌中毅然茍活。 她話說的輕緩,每說一句便略作停頓,注意著林雙玉細微的表情變化。 等確定她尚還安然,才敢繼續。如此反復,一番話說完,也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 林雙玉出奇的平靜,似是對自己是否存活之事毫不在意。 她答的平淡:“這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或者說,她一開始本也是這樣計劃的。 中間不過多了些曲折。 前幾日,太后差方公公將宮中今年剛進的荔枝,送了些進將軍府。 魏央面色平平,談不上喜愛,反倒是得了白問月幾分偏愛。 青蔥玉指,翹如彎勾。 她剝了一個荔枝,果體晶瑩,汁水白rou。 “表姐這樣想得開,也是一件好事。”將果rou遞給林雙玉,佯作疑聲,“只是你不曾想過,賀大人日后會如何?” 妻子身亡,他冤洗出獄,沒了林雙玉,孤家寡人,難道還會逍遙自在不成。 接下她手中的荔枝,林雙玉不由地呢喃:“予木……”面目一沉,心中多了幾分躊躇。 “他會死。”白問月說的篤定,“活也未必會活的好。” 至于這其中的詳由,無需她一個外人,再多說了吧。 魏央久坐在一旁,仔細剝著荔枝,無聲傾聽二人的對話。 空氣寂靜了須臾。 將果rou放置在白問月的盤中,他沒由來忽地出聲: “去看看他吧。” “賀大人,在臨南院里,你的隔壁。” 話說的極為平常,似是在道晚膳應在哪里用。 林雙玉與白問月皆是一臉困惑與驚異。 在這里? “宋書。” 魏央沉沉了喚了一聲。 宋書目清耳明,將一切都聽進了心里,明曉將軍的意思,無需多言。 他俯了俯身,伸出右手: “賀夫人,請。” 下意識起身,還未理清魏央話中的深意,她便同宋書抬腳離開了方亭。 白問月望著林雙玉迫切的身形漸漸遠去,疑聲不解:“什么意思?” 這樣將真相揭于她的面前,無所顧忌? 婢女奉洗,魏央清了清手,接過從香手中的干巾,不緊不慢地擦拭。 “你同她說,她如何想的明白。不如讓她親眼去見見,事半功倍。” 她既然這樣坦然地面對自己的生死,那賀同章的事情,想必心中也早有猜測。 “那你知曉我要做什么嗎?”白問月抬眼,幽幽地望著他。 “嗯?”魏央反問了一句,“不是要換身份?” “正是。” “那便沒錯了。” 她這樣生無可戀,讓她去見一見賀大人的總歸是好的。 白問月不著痕跡地望了他一眼,起身凈手,雖然想同他辯解幾句,但不得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