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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 聞言,賀同章執(zhí)筆的手一頓,心中惶恐: “師父,我……” “不愿?”林承挑眉反問,佯作不信。 他躊躇了半晌,雖然年幼,可生活在丞相府中耳濡目染,自然要比常人懂得多一些。 “我無父無母無家,玉兒是將軍之女。” “我……配她不上。”清眸暗了幾分,他壓著嗓音,晦澀地和盤托出自己的實境。 雖久居相府,但他時時刻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妄想。 林承笑意濃重,他起身走至桌前,指著那副墨跡未干的字,對他信誓旦旦道: “單憑這幅字,你也配得上她。” 九歲的賀同章,勤勉精學,一手好字筆走龍蛇,入木三分。 而他的畫更是丹青妙筆,隱有大家風范。 林承教的好,這無可厚非。但不得不說,他確實天賦異稟,學什么做什么,總是手到擒來。 再加上事事皆要付上十二分心思刻苦鉆研,攀上常人望塵莫及的高峰,在林承看來,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本就對賀同章喜愛有加,小小年紀泰而不驕,進退有度;他日長成必是國之棟梁。 出將拜相之材。 他也知曉他傾心玉兒,索性將玉兒指給他。 白日青天,乾坤朗朗,林承對賀同章道: “你只要憐愛疼惜她,遇事護她周全,不需你達官顯貴,家纏萬貫,我也愿將她許你為妻。” “日后你們成婚,自會有一個屬于你們的家。” 他呆愣了許久。 “你可愿?” “我愿。”聲音輕柔溫和, 幾乎是下意識的答出了口。 林承心滿意足地大笑出聲,孺子可教。 林雙玉站在門外將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羞得滿面通紅。 幼女懵懂,不知情為何物,卻也張了張口,唇語一句。 我也愿。 那一日的艷陽正好,清風如絲,以至于過去了很多年,賀同章回想起來,心中依然滿懷暖意。 丞相為予木少爺指婚的事,府里的人皆都明了,心照不宣。 之后,便只等林雙玉十五歲及笄,再把二人的婚事給辦下來,也算是了卻了林承心頭的一件事。 林廣向來對賀同章贊賞有加,對于父親將女兒許給他為妻的事情也不曾有什么異聲,算是默承了下來。 原以為日子便會這樣順遂地過下去,然而,天興十三年的到來,一切天翻地覆。 賀同章十歲這年,林廣起兵謀逆,丞相一病不起,向來平和安穩(wěn)的林府在這一年忽然緊張了起來。 府中的女眷日日惶恐不安,以淚洗面。 林家二哥與四哥也不斷奔走于宮中與監(jiān)廷司。 賀同章偶然聽得下人說,謝氏親王一夜系數(shù)暴斃,宮中還未著人立案審查,邊境又傳來皇上戰(zhàn)死沙場的噩耗。 皇宮里魏后帶著一名五歲幼子孤兒寡母,顯然成了待宰羔羊。 入秋漸涼,西平起了風。 他日日去榻前同師父請安,心底擔憂他的身子,有些不安。 在不安的同時,他依然一如既往地繼續(xù)讀書,對府外之事充耳不聞。 國事自有國人理,家事也有家人置。 一直到入了深秋,換上長衫。 宮里又傳來大將軍魏榮延反朝的消息,府中的所有人,連帶著丞相師傅,皆都忐忑難安,日益惶恐。 林二哥與林四哥的奔走也越發(fā)勤了些。 前些日子,林二哥次次返身,帶回的皆是郡王或世子因不愿伏法被誅的消息,一來二去寥寥幾日,謝氏的幾位遠親郡王竟全被斬殺了干凈。 賀同章隱隱感到,似有大事一觸即發(fā)。 誰料,魏榮延返京后,這斬人的刀終是輪到了丞相府。 林大哥一家,連帶著玉兒悉數(shù)被抓了起來,連過審的程序都免了去,說是要直接拉到午門,不日斬首。 他這才體會到旁人的心情,開始慌亂了起來。 慌亂歸慌亂,可他終歸是個孩子,什么也不能做,最多也是放下手中的書,同幾個嫂夫人等在門口,盼望林二哥帶回的消息。 秋末,寒風蕭瑟,冷骨透徹。 思荷姐生下了一個女兒,她心中擔憂大哥,還未足月便抱著孩子回了林府。 他草草看了一眼那個嬰兒,粉嫩水靈,睡相看起來歲月靜好。 玉兒被抓去了三日,毫無音訊。 他寢食不安,為了分散一些注意力,便開始學著旁人逗弄這個嬰兒。 思荷姐同他說,她的名字叫問月。 問月,問月,欲問青天,何以攬明月。 思荷姐的才學,他從未懷疑過。 還未識字時他便是跟在思荷姐的后面牙牙學語,認字讀書。 他開始學書后,她嫁去了白府,聽林二嫂說,她的夫君也是人中龍鳳,對她寵愛有加。 還算幸福。 十歲的賀同章,望著白問月稚嫩的睡顏,心底忽生了一個念頭。 若這次玉兒能安然渡過此劫,平安歸來,他們?nèi)蘸笠惨粋€這樣可人的女兒。 也要取個好聽的名字, 叫問念。 想要問一問,你是否也同我這樣, 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可惜,賀同章不但沒有等到林家放歸的消息,反而等到了立即行刑的斬立決。 天興的十三年的秋季徹底結(jié)束了。 還未來得及再見一眼林雙玉,便草率地天人永隔了。 滿腔地悲痛不知如何安放,原以為這已是悲中最重,誰知進冬的第一日,府中的哭喊震天。 前院傳來話說, 師父去了。 ☆、離府尋母 賀同章受教林承十年。 得他慈心關(guān)愛,悉心教導。 自記事起,賀同章便一直住在林府里,同府中的公子小姐起居飲食,養(yǎng)尊處優(yōu)。 整個林府上下,皆對他關(guān)懷備至,體貼入微,無一處怠慢。 林承尤甚。 丞相平日里忙于公務(wù),分身乏術(shù),可他三五日中必定抽出閑空過問賀同章的功課。 教他知禮義,識大局,茍利國家,不求富貴。 言傳身教,字字珠璣。 于賀同章的心里,他早已把林承當成了自己的父親,盡管他沒有一個確切的家,但只要師父還在,他便有所歸依,并非孤身一人。 臨近晨曦的夜,啟明星明亮懸空,星辰漸漸退隱,有淡淡薄霧。 “父親——” 一聲哭喊劃破長空,賀同章自夢中驚醒。 心倏地一緊,忽生恐懼;他抓起長衫下榻,連鞋都還未穿好,便抓門而出。 門借風破開,剛好與正欲敲門的小廝撞上,小廝雙目微紅,似是哭過。 他見賀同章凌亂地模樣,先是一怔,接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