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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看的眼睛有一點酸澀,把紙箋卷回了圣旨中,珍而重之的卷起,慢慢的朝著寢殿走去。他走在空空曠曠的御階上,有很多話想要跟皇帝講,攥著手里的圣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日頭漸落,霞光昏黃。鐘聲磅礴浩大,響徹了整座皇宮。楚歌已然走到寢殿之外,心中一顫,若有所覺。殿外空曠之處,有一人灑然飄逸,皎皎如芝蘭寶樹。太子不知何時又入了宮里來。清雋雅致的儲君目光悠悠,含笑凝視,仿佛得見世間最歡喜的事情。鐘聲再度鳴響,驚起兩三寒鴉。楚歌耳鼓震得生疼,驀然駐足,朝著太子點頭示意。太子目光如水,細致纏綿,問話亦柔軟多情:“孤知曉你有許多念頭,北漠,西極,南疆……究竟是想往哪兒去?“鐘聲又響了一下,如同天地間最宏大的悲鳴。太子目光掃過了他手中明黃的卷軸,只不過悠悠然一笑。讓天下在掌,勝券在握:“可惜,你哪兒都不能去……注定只能留在宮里。“鐘聲再度響徹,壓過了太子的尾音,唯余一點神色,是屬于最終勝利者的驕傲。楚歌悚然一驚,剎那間震駭到了極致,他聽到連綿不絕的鐘聲,內心里生出來一個極為可怖的念頭。停下,趕緊停下!一聲聲響徹皇宮,驚醒寒鴉,楚歌心中猶抱希望,不自知處,臉色已然煞白。皇子親王鐘聲五響,太后皇后太子鐘聲六響……而這宮中,太后皇后早已逝去,唯二的太子親王兩相望——帝王辭世,鐘聲九響。霞光日影,鐘聲渾厚且悠長,待的鐘聲響徹七巡,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楚歌惶然不勝,慌不擇路推開太子,直直朝著寢宮沖去。兵甲雪亮的禁衛直直上前挺身攔住,再沒有半點收手的念頭,一撥一扣悉數推倒。將將搶到門外,卻聽得一太監尖利嗓音:“……皇上駕崩。“攥著的卷軸跌落在地,散落于門前檐下晦重陰影,明黃溫暖的色彩,卻徹底灰暗下去。刀兵鏗然之聲不絕于耳,楚歌耳中嗡鳴,垂目于指尖見得點滴血痕,一時間頭腦天旋地轉,徹底失去了意識。.再度醒來,入目一片素色軟綃帳,隨風水波一樣搖曳,卻沒得半分熟悉的地方。頭下的瓷枕,身上的錦被,眼前的素綃,還有鼻端那黏膩得令人惡心的香氣,無不陌生到了極致。腦海里鈍鈍的疼,片刻之后,才終于回想起來,究竟是發生了什么。皇帝病入膏肓,終究是走完了人間最后一程。昏迷前在寢殿里見到的那一面卻成了最后一面,皇帝塞給他一枚虎符,卻從此天人永隔,只不過是去拿一道旨意的功夫,就徹徹底底咽了氣。鐘聲九響,楚歌在殿外,還沒有來得及見皇帝最后一眼。心中一時茫然一時凄惶,還有些莫可名狀的恐慌。即使一直都有預感,可死亡當真到來,也令人猝不及防。楚歌撐住手臂,想要從床上坐起,他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在皇帝將將逝去的眼下,又怎能臥倒在床。無論如何都要起來趕上這最后一程,便是依照禮制,前去哭靈守孝,也是理所應當。然而手臂卻酸酸軟軟,使不出來半分力氣。楚歌以為是自己昏迷久了,身體跟不上,吃力的挪動著想要起來。他當真勉力撐著身體起來了,卻一陣天旋地轉,胸口悶得發慌。都不知曉是怎么了,手腳也沒什么力氣,楚歌撐著床沿,眼前發花,想要下地,雙手一軟,卻直接摔在了地上。那一下的動靜立時驚醒了守在外面的宮人,忙不迭的進來,見著他摔在床榻下,身姿狼狽,眉毛一挑,很是不耐煩的道:“虞主子,你可消停點兒吧,別整天都想著惹事。“那一聲入耳,楚歌當即便是一怔,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宮人見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人看,被盯得一陣陣害怕,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忽而又轉醒了過來,朝他狠狠啐了一口:“陛下這時都已經駕崩了,您還這么折騰給誰看吶……依婢子看,您遲早都是要進皇陵的,還不如趁著眼下想想,下輩子投個什么胎才是正經。“眼見著他一張眉目如畫的臉龐,又是錯愕又是驚異,只覺得一時間,這張臉與往常看上去有一些不一樣。但又有哪里不一樣的,這偌大的小梅園,到了后來也就住了這么位身份不明不白的主子,向來都被皇帝拘著,哪里都不能去,里面沒有命令不能隨意走動,怎么會有外人來。宮人動作粗魯的把他抱起,又安置回了床上,不顧他掙扎,把他強行按住,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錦被。瞅了瞅銀質雕花香爐,又熟練的朝著里面添了一截香,望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年,只覺得十分可憐。新帝,也就是太子,向來都是不好美色的,聽聞對于分桃斷袖還頗為厭惡。何況這虞主子身份還如此之尷尬,年紀輕輕,也多半是要殉葬埋入皇陵。“您吶,黃泉路上可好好想想吧,下輩子……可千萬別再投胎成這張臉。“.楚歌眼睜睜看著宮人走遠,張了張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喊出來聲。一切都這么陌生,只鱗片爪的線索拼湊在一起,他終于勉強想起,小梅園和虞主子,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了。那不就是他有次進宮的時候,闖見的剛和他爹翻|云|覆|雨后的小孌|寵么。一直都住在小梅園里,還跟他生了一張極其相似的一張臉。而眼下,他被困在了這個小梅園內,成了宮人口里的虞主子。那么,他原本的身份,楚王又是誰?楚歌曾經有一度好奇,他的便宜老爹養的男寵究竟是住在什么個地方,那時候系統跟他講要是他好奇可以帶他去,當時楚歌拒絕了,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進入小梅園。直接被剝離了原本的身份,成為一個身份尷尬,以色侍人的孌|寵。而在他暈倒之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他的兄長——即將繼承大周王位的儲君。太子。楚歌頭腦發暈,這陡然而來的巨變簡直令人無法招架,他想要找個人商議一二,但沒有趙從一,系統也不在。趙從一……楚歌心里慢慢的念著這個名字,他會認出來嗎,認出來在外面哭靈守孝的那個楚王,實際上是個冒牌貨嗎。他相信趙從一是一定能夠認出來的,畢竟雖然相像,卻也只是皮囊之上。晚些時分,宮人進來,給他送飯,比在皇帝跟前,楚王府上不知道差了多少,楚歌也沒有心思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