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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雷霆高壓的態度,面上沒敢多說什么,可是內心里,哪個不是在嘆惋的。甚至太子還囑托太監,于無人處來叮囑楚歌,定要好好侍奉在病中的君主,偏偏找的太監又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于是沒過的多久,滿朝上下,便曉得了太子孝心,殷殷可鑒。金馬玉堂之上,市井巷陌之間,有飲水處,哪個不曉得,太子是頂頂的溫柔敦厚,寬和仁慈,可偏偏皇帝像著了魔,不但不聞不問,仿佛還有厭棄的架勢。歸根究底,都是偏疼小兒子惹出來的禍事。楚王吶楚王,那個驕縱肆意,胸無點墨的繡花枕頭,當真是憑著一張與昔年元后相同的臉,把皇帝哄得都迷了心竅。.傳言愈演愈烈,太子在民間聲望,亦然水漲船高。皇帝知曉了面上全是森冷意味,勃然大怒,直直賞了亂嚼舌根者一頓杖刑,皮開rou綻,鮮血模糊,當場就生生打的幾個沒了氣。在場旁觀者無不噤若寒蟬,滿面驚恐,一傳十十傳百,于是皇帝周遭,徹底沒了人,敢嚼那舌頭。與之同時要替昔年岳家一案平反的折子雪片般飛,大臣們眼見皇帝是真的束之高閣,置之不理,終于拿出殺手锏,有那些個激進的,三兩相約,于承天門外跪倒死諫。那當真便是觸了皇帝逆鱗。若果說先前還是小打小鬧,如今那些個大臣于承天門外跪諫,終于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起來。楚歌都沒有辦法形容皇帝當時表情,他從沒有見過皇帝臉色嚇人成那個樣子,幾乎是氣的說不出來話。皇帝令人傳話,讓大臣們通通都滾回去,既往不咎,但沒哪個是愿意走的。中午正是毒辣的日頭,那些鬢發斑白的大臣們卻依舊一個個挺直了脊梁。不顧眾人勸說,皇帝到了承天門外,見著那一地烏泱泱的烏紗帽,胸臆中燃燒的怒火徹底沒法壓制。“是朕錯了?“皇帝冷笑,目中有森寒壓迫意味,直直囑咐兩旁侍衛,“打,給朕狠狠地打,都是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老骨頭。“這才什么時候,這群臣子竟然敢來這么逼迫他?皇帝眼神暗沉,晦重到無人敢承受:“朕……還沒有死吶。“板子疊連的賞了下去,卻依舊沒有人后退的,那些老骨頭,硬茬子,無不沉默的受了。皇帝站在高處的陰影里,暴躁而又憤怒的掃過了玉階下的一張張臉,那些十分熟悉的面孔,此刻變得抽搐而扭曲,但卻沒有一點退縮懼怕的意思。承天門化作雙方角力的場所,皇帝縱然握有生殺大權,可一時間,卻無可奈何。自皇帝選擇杖刑大臣的開始,天平就悄無聲息的倒向了另一邊去。若果早上十年,乃至五年,皇帝定會稱贊一句,好心計,好手段,而在他遲遲垂暮的眼下……內心皆是一片森寒破人的陰冷。還有緩慢升起的,隱晦且復雜的殺機。.最終,承天門外這場無聲的反抗以人命結束。皇帝那一頓板子,當場便打的眾人奄奄一息,被抬回去后,當天夜里便有人高燒不退,第二天直直丟了性命。此事之后,百官嘩然。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此刻的君主,教人又想起來數年前的那樁冤案,今日慘死的是上諫言官,焉知日后送命的……不會是他人?群情激奮,終至君臣對峙。太子欲要相勸,皇帝漠然忽視。容華清貴的儲君當真在殿外等候了一日,從始至終皇帝也沒有宣他進去。這當真是病的腦子都糊涂了。皇帝在病中,脾氣越發古怪,宮中之人無不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一點小事,便要大禍臨頭。楚歌成了連軸的陀螺,幾乎日日都要守在皇帝身旁,離不開半日。他只要稍微離開,皇帝醒來時見不著他,那些宮人們便要遭殃。這時候,也只有楚歌上前求情,才能讓皇帝心意,變上那么分毫。眼見著周圍宮人哀求的神色,于是楚歌越發不敢離開皇帝病榻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醒來后的脾氣又越來越暴躁,大概所有曾經的明君,到了晚年都會有不可避免的昏聵,眼下這垂垂暮年的君王,更是如此。他時常念叨著姬楚年幼時的小事,又時常恍惚,將楚歌認做早已逝去的元后,又偶爾勃然大怒,把宮人當做太子,喋喋怒罵一通。那態度已無半分父子間的慈愛,更像是獅群中年邁的雄獅虎視眈眈的警惕自己的挑戰者。楚歌知曉帝王與太子間天然的對立,卻沒想到會演變到這么糟糕。皇帝一度取出半塊虎符,令他調兵入京。楚歌一時驚愕,幾乎不敢作想,皇帝此舉何意。皇帝面容枯槁,目中泛著血絲,隱隱有瘋狂意味:“拿著,這么膽小,如何做朕的兒子。“楚歌手指輕顫,望著銅鑄虎符,依舊伸不出手。皇帝此刻精神極好,卻像足了是回光返照,他喃喃道:“父皇,我不敢……“皇帝緊緊看著他,逼問道:“有什么不敢?你是怕自己擔不上,還是怕你的哥哥?“楚歌嘴唇顫抖,被皇帝刀鋒般銳利的目光逼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帝看著他,忽然短促的笑了聲,目光里有說不出的失望:“你告訴朕,你想要上沙場,如今卻連一塊虎符都不敢接……教朕如何相信你。“上沙場何曾需要虎符,那是將軍元帥才需要的信物,本朝以來,又何曾交付到皇子手中。但皇帝已然追問,楚歌如何能夠說不,他只得接過銅質虎符,小小信物,捏在掌心,重于千鈞。皇帝如同放下重擔,神色間有些疲倦,已是閉上了眼簾。楚歌方要開口,便聽他道:“去,御書房書案的暗格下,把那道圣旨拿出來。“這段時間皇帝的旨意都是讓楚歌草擬的,他不記得在御書房書案暗格里,自己有擬過什么圣旨。他心里有一種隱約的不安,但皇帝卻催促著,讓他趕緊取來。楚歌終究起身,邁出寢殿。兩側禁衛森嚴,兵甲雪亮,無不讓人心悸。一路上他做過很多猜測,生怕皇帝是怒火中燒要廢掉太子,令他拿虎符調兵親自掌軍,等到在暗格下摸出那道明黃的圣旨,展開看了后,才終于安了心。這上面的墨跡是他無比熟悉的,皇帝的字跡,尚且遒勁有力,是在軍中封了他一官職,令他前往帝京之外,扎地駐軍。是老長一段日子前,楚歌入宮時的請求,原來皇帝早已擬好了旨意,一直都放在書案之下。另外還有一張雪白宣紙,夾在其中,卻是皇帝洋洋灑灑叮囑,衣食住行,無微不至,拳拳父愛,躍然于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