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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小小懲罰。” 燕綏看著青螭刀:“我記得刀上似乎原本鑲嵌一顆琉璃珠?” “許是掉了。” 燕綏沒有再問。 “我赦你之罪。你愿不愿意幫助朝廷安定長川都由得你。但你永不可對文臻生歹意,永不可離開長川。” “謝殿下。” 燕綏不再看她,往門外走去,易秀鼎忽然又道:“殿下明知我心中怨恨,為何還敢留我在易家?” “有何不敢?你易家坐擁大軍虎踞長川我也沒在意過。只余你一人還要小心戒備,用文臻的話來說,那叫內心虛弱。”燕綏并沒回頭,跨出門檻,“當然,最重要的,是文臻想你活。” 她想你活,我便讓你活。 哪怕因此可能埋下隱患。 他跨出門去。 易秀鼎立在雪中,看著他背影遠去。 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此生不能再有交集。 他是天上人,于彼處浮云迤邐,儷人成雙,不愿垂顧人間。 而她還要在這塵世,為那不得不背負的責任而掙扎。 她靠在冰冷的院墻上,慢慢地嚼一根苦辛,枝頭厚雪,簌簌落滿肩頭。 苦辛的滋味在唇舌間繚繞,眼前彌漫開晶瑩的雪霧,霧氣里段夫人手拿書卷安靜地走過,易云岑抱著他的套娃在她身邊挨挨蹭蹭,傳燈長老遞過來新得的藥,十八部族的漢子們赤著精壯的上身于雪中追逐獵物。 易秀鼎的眼角,漸漸凝了一顆晶瑩的冰珠,她的發梢在風中飏起,那原本閃爍銀光的梢尖不知何時,已經和這冬日大雪同色。 蒼天不佑,人間多苦。 …… 燕綏下一步去了監牢,因為忙碌,也因為對殿下醒來后的怒氣很是擔憂,沒人提起要放出祖少寧的事,當然他也沒醒。 燕綏隔著柵欄,一眼看見了衣冠不整的祖少寧。也一眼在祖少寧不整的衣冠中,非常眼尖地發現了其中一根熟悉的布條。 那是文臻的衣服。 燕綏可能不記得自己昨天穿了什么,但絕對記得文臻穿了什么。 燕綏盯著那根布條看了半天,他的眼眸比牢獄不見天日的陰影還黑還冷。 祖少寧似乎終于感應到了危機的逼近,顫抖著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見面前的鐵柵欄發出瘆人的斷裂聲當頭倒了下來,他想要跑卻還沒有力氣,驚得發出一聲慘叫。 一條人影沖入,撲在柵欄上拼命往后一拉,用盡全力和身體的力量,將那倒下的整面柵欄堪堪拉住,滿頭大汗大喊:“殿下息怒!不可殺統兵大將!” 燕綏斜斜睨他一眼,來救人的姚太尉僵住,忽然感覺到凜冽的殺機。 隨即他聽見燕綏輕描淡寫地道:“中文,回頭記得給朝廷上折子,祖少寧因罪羈押,行事悖逆故遭天譴,被年久失修的牢房柵欄砸死,享年二十三。姚太尉英勇救人,亦不幸身故,請為太尉遺孀優加撫恤,并追封列侯,謚號……”他還認真地想了一下,“不悔前過曰戾,武戾吧。” 姚太尉:“……” 從古至今未有見當面定謚號者。 還是個要人命的惡謚。 古人為死者諱,天大的過錯也不過是個平謚,眼前這位,輕輕松松就給了戾這個字,而且姚太尉能深切地感覺到,這絕不是在開玩笑。也絕對能做到。 他腦中轟一聲,眼前發黑。 士大夫對于死后哀榮之看重,不下于對生前富貴,甚至更有過之,畢竟那關系著遺臭萬年還是百世流芳。姚太尉這樣位極人臣的人,寧可現在奪職下獄,也不能接受這個戾字。 他的手幾乎立刻就軟了。 柵欄轟然砸下去,還好經過這緩沖,祖少寧得以及時爬起退后幾步,逃過了死亡一砸。但是他很明白,逃過這一砸不代表沒事了,燕綏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個死人似的。 祖少寧又是驚恐又是惶惑,怎么也沒想到哪里觸怒了這位煞神,姚太尉在他手下一句話都抵擋不住,自己又何以逃生? 祖少寧是鎮守邊關的將領,離長川也比較遠,和周邊州縣官員以及林擎那一系關系都不大好,也就不大清楚文臻和燕綏的關系,但他也算聰明的,眼珠一陣亂轉,忽然福至心靈,大喊道:“殿下!殿下!我沒碰到文別駕!我隔著柵欄就被文別駕給打倒了!我的褲帶……我的褲帶就是被她割斷的……” 他這么一喊,燕綏的眼光就落在他某處,祖少寧臉色一白,趕緊一捂,生怕這位主兒得了提醒,明兒請他入宮做太監。 祖少寧忐忑不安地看著燕綏,卻沒察覺自己這話其實并沒能讓人寬心多少,燕綏眼底的冷意不減,忽然衣袖一拂,祖少寧整個身子炮彈般倒射出去,轟然撞倒監牢墻壁,砸進了外頭的雪堆里。 燕綏還要上前一步,一陣腳步急響,林飛白沖了進來,怒道:“夠了!” 他沖到燕綏面前,厲聲道:“擅殺朝廷帶兵統領,你解氣了,你想過我爹會遭遇什么嗎?朝廷會怎么猜疑他嗎!文臻可不僅僅是被這些人逼走的,你要撒氣,煩請先看看你自己!” “林侯。”燕綏冷淡地道,“你說的對。說話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 林飛白冷笑一聲:“我怎么了?我欠你的了是吧?拿我作伐,拿我做幌子,拿我當猴耍,殿下智計無雙,手段百出,我等癡愚,自然由得殿下盤弄。不過得提醒殿下一句,我愿不愿意和你爭,都不會影響德妃娘娘對你的態度;我喜不喜歡文大人,也都不會影響皇家對她的態度。殿下你既然不屑我等,那何不把眼光往上抬一抬?看看你真正要解決的人和事,也好給文大人一個現世安穩!” 他一腔憤懣,再顧不得刺著誰,一口氣說了一大串,一回頭,就看見周沅芷站在監牢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她眼底沒有憤怒沒有難堪也沒有傷心,甚至微帶笑意,似乎聽見林飛白親口承認喜歡文臻,是件愉悅的事。 林飛白卻在這樣的目光下心虛,一腔怒火也瞬間消弭。有點訕訕地轉過頭去,聽得環佩叮當,周沅芷走過他身邊,林飛白在這一刻竟然在想,她走路的時候,裙角為什么不動? 周沅芷一直走到燕綏面前,福了福道:“殿下,文大人直接出了城。她的護衛已經去追她。厲大人打算替她向朝廷告病假。家父也有信來,稱林帥已經回大營。西番求和,長川事了,家父已經無需留在隋州等地監察,愿前往長川,暫時觀風,稍后陪同太尉和祖統領送西番王女去天京。只是此事還需要討殿下鈞令。” 林飛白聽著,哪怕此刻心情不豫,也不禁暗暗贊嘆。 這位周大小姐,當真世情通達,一句廢話都沒有,看出燕綏想要什么,就幫他做什么。算準了燕綏絕不會護送王女回長川,但陛下那里不好交代,直接就把后續安排好了。有周謙在,監督著姚太尉和祖少寧,也就不怕回京后惹出事端。真是安排得妥妥帖帖。 燕綏面無表情一點頭,林飛白那句話說出后,他表情沒什么變化,四周空氣卻忽然繃緊,直到此刻,才稍稍緩解。 周沅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