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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差池……”劉念答道:“死能同xue。”八哥接道:“悲壯!”劉念:“……”這是劉念第三次魂魄離體,卻不似前兩次那樣惶恐不安。或許八哥說的對,此時此刻,他的心境倒是有幾分符合悲壯——生死置之度外,求的是生死與共。他清醒過來時,正身處群山環繞的山谷里。山谷很陌生,他確定自己以前并沒有來過。阿惜就在這里嗎?他在哪里呢?劉念在原地轉了個圈,都沒有看到人影,正到處走走碰碰運氣,就看到一道光從自己上空掠過,落在不遠處的山腰。他立刻追了上去,靳重焰的背影就算化作灰,他也認得。將近山腰,他就聽一聲聲的慘叫。劉念加快腳步,就看到靳重焰舞動的背影。他正拿著意劍瘋狂地殺戮著。在他的前面,一具具軀體倒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阿惜?”他沖到靳重焰的身后,想要去抓他,手卻從他的身體里穿了過去,這才想起來之前襲明說過,如果自己的到來無法獲得夢境主人的認同,可能會被“無視”,原來是這種無視法。“我是劉念,阿惜!”劉念繞到他面前。意劍對著他砍了下,劍刃從他的身體里穿過,雖然不痛,卻有一股莫名的涼意讓他渾身一顫。靳重焰仿佛還是沒有看到他,眼睛發直地走了過去。劉念知道光是說話是喚不醒他的,只好去觀察他在做什么,跟在他身后,一步步地往前,看著靳重焰劍下,尸橫遍野……他突然覺得有幾張臉孔很眼熟,辨認出是當初圍攻碧霄山的散修,心中一動。地上的每具尸體每張臉都是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說,靳重焰清晰地記得當初圍攻他的那些散修的樣子?劉念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步子變得沉重。這里的一切當然都是假的,是虛幻的,可是,它體現的卻是最真實的內心世界。不知過了多久,靳重焰終于殺完所有人,揚長而去。劉念一路跟著他來到了一條小溪邊。靳重焰開始低頭洗劍。劉念還是第一次知道意劍也要洗的。看來夢境中的靳重焰記憶力很好,常識卻有點欠缺。劍洗到一半,靳重焰突然站起來,焦急地看向西方,然后跳起來沖了出去。劉念連忙抓住他的袖子,一轉眼,人就在一個山洞里。靳重焰往洞里沖,劉念卻沒有跟進去。因為就算不進去,他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是他最不愿意觸碰的記憶之一,還沒有做好面對的心理準備。第91章十二門,廿五屋(十)“起來!”里面響起一聲低吼。劉念深吸了口氣,慢慢地走進去,就看到靳重焰抱著一具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卻瘦骨嶙峋的尸體跪在地上嚎啕。現實中的那個時候,自己的靈魂早已飄到了文英的身體里,并沒有看到這一幕。靳重焰的手指掐著尸體,像是恨不得要揉入自己的骨血中去。縱然知道靳重焰看的是自己,劉念還是感到一陣不適。自己在這里啊。劉念嘆息一回,在靳重焰的身邊蹲下來,輕拍著他的后背。靳重焰想抱著尸體起來,摔了一跤,耳邊突然響起“阿惜”兩個字,讓二人都嚇了一跳。劉念驀然響起自己的遺言,臉上一紅,靳重焰卻是連滾帶爬地沖到了回音石旁邊,將它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阿惜。”“你錯待了我。”“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劉念震驚地聽著用自己聲音說出來的決絕之言。他相信自己,就算自己腦袋砸坑,失去記憶,也絕不會對靳重焰說出這樣的話。所以,這是靳重焰所以為的想法?哪怕是他拼了命的救自己,或是與自己耳鬢廝磨的時候,心里也以為著自己絕不會原諒他?劉念想起了賬簿。說是想要理清兩人的關系,其實,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那種被人指著鼻子說貪得無厭的感受他一生都不想再體驗,可是,自己的這種做法何嘗不是為靳重焰當年的一時沖動判了永不翻身的死刑。因為是先傷害的一個,所以,從今往后,無論靳重焰付出多少,在他和劉念的心中,也逃不過補償二字。于是,一個給予得誠惶誠恐,一個受得理所當然,兩人之間,再也沒有平等可言,而那傷痕,也會時不時地翻出來,反反復復地溫習。劉念心頭酸澀。他以為他放下了,兩人就可以重新開始,其實,這件事不止給了他傷害,也給了靳重焰陰影。如果不是這次走進靳重焰的夢境,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那張溫柔體貼的面容下面,藏著一顆何等小心翼翼的心。靳重焰突然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劉念忙跟了上去,兩人踏出洞府的剎那,四周景色又是一變。劉念打量四周,是他們成長的山村,自己此時站在村口的位置,身邊有一條小溪,順著小溪往前走五六丈就是村長家……靳重焰朝著反方向走了。再前面應該是后山?后山種著很多竹子,他們餓肚子的時候,常常去后山找東西吃,筍是最受他們歡迎的其中之一。但是出乎劉念的預料,靳重焰翻過了那座山。再往前的景色就變得模糊起來,想來是靳重焰記憶不完全的緣故。半路上,靳重焰突然放輕腳步,前方出現一片茫茫大海。一艘大船從海面上行駛過來,霧氣繚繞在船體的周圍,看不出這艘船到底有多大,但是船桿上飄揚的紫底燙金大旗叫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旗子正中的那個巨大的龍飛鳳舞的“龍”字。靳重焰停下腳步,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起來,一個身影從旁邊躥出來,撲向了他。劉念大驚,慌忙上前攔阻,卻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一個恍惚,靳重焰已經被那人抱走了,劉念只好追上去。景色很快又變了,海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凹陷的山谷,一座竹屋靠在山邊上,前方種著一片杜鵑花,紅艷艷的,遠看如焰火。劫持的人放下了靳重焰,走進了屋子。靳重焰站在門口,突然上前,用力地推開門。竹屋四面墻突然消失了,僅剩下一張孤零零的竹榻。“爹,娘。”靳重焰來到榻邊,顫巍巍地跪下,扶榻大哭。這是劉念入夢后第二次看到靳重焰大哭,雖然哭得原因不同,卻一樣撕心裂肺。劉念一直以為靳重焰跟著自己的時候還小,長大后也很少提起父母的事情,大多數還是自己告訴他的,所以他對父母記憶一定很模糊,如今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不說不等于不知道,不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