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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明此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高興時,可以一擲千金,千里迢迢地運(yùn)送糧食賑災(zāi)。生氣時,會無緣無故地跑上俗世門派,將人從老到少統(tǒng)統(tǒng)揍一頓,毫無道理可講。他問起三味心火,已見對自己的身份起疑,當(dāng)年自己發(fā)誓不再踏入不棄谷半步,不管理由為何,總是背棄誓言。一旦襲明證實猜測,自己性命事小,連累了噬魂爐里的眾生才是罪過。如此想想,他又打消了向襲明求助的念頭,一轉(zhuǎn)身,就見瀝青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你在這里做什么?”劉念愣了愣道:“我,我想問問谷主,幾時放我離開。”瀝青道:“你要離開?為何要離開?”劉念道:“我并非谷中人,遲早要離開的。”瀝青驚愕道:“你怎么會不是谷中人?谷主賜名藤黃,便是默許你留下了。”劉念道:“我……家中有父母在等我回去。”瀝青歪著頭看他。劉念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似乎在打量探究著什么。“你父母雙全,真好。”瀝青道,“我三歲時,父母遇到一場瘟疫,雙雙病故,我被姑丈養(yǎng)到六歲,賣給了牙婆,到一個富戶家當(dāng)了下人。”劉念道:“那你怎會到了不棄谷?”瀝青笑了笑道:“運(yùn)氣好,遇到了谷主,如果不然,我恐怕早成了摩云崖上的無名尸。連深受老祖寵幸的牟天啟他們也敢說殺就殺,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人。”劉念暗道:若是那日自己沒有被襲明帶走,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到最后,許是要連最后一顆金丹也爆了。瀝青道:“你父母做何營生?”劉念對文家了解不多,只好胡編亂造:“做米糧生意。”“哦。”劉念看著他的臉色晦暗不明,不知信了幾分,正想說個話題岔開去,就聽身后的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只八哥單腳停在門檻上,抬起頭,氣勢洶洶地看著兩人。瀝青慌忙行禮:“大師兄。”八哥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對劉念道:“你,進(jìn)來。”劉念疑惑地看向瀝青。瀝青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來。“呆瓜,看誰呢?說你呢。給我進(jìn)來!”八哥彈了彈腳丫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轉(zhuǎn)身朝里走去。“去吧。”瀝青低聲道。劉念進(jìn)入靜室,門自動合起。八哥站在對門的屏風(fēng)上,居高臨下,威風(fēng)凜凜:“你適才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劉念道:“我想問谷主,何時放我離開?”八哥伸了伸脖子,低下頭,眼睛炯炯有神:“你要去哪里?”劉念道:“家中尚有老父老母等待……”“不必編故事,你是父母早喪的面相。”襲明清冷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面?zhèn)鞒鰜怼?/br>劉念暗暗吃驚,沒想到襲明不僅精通煉制,還善于相術(shù)。他張了張口,半晌才道:“我想走。”“理由呢?”“不能留。”襲明輕笑一聲:“不許留在不棄谷的人不少,不能留在不棄谷的人卻屈指可數(shù),不巧的是,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不是死了就是殘了。”八哥突然怪叫一聲,利爪抓著屏風(fēng),將它硬生生地拖倒,自己拍了拍翅膀,撞破窗戶飛了出去。屏風(fēng)墜地,稀里嘩啦,露出端坐后方石床的襲明。襲明倒是淡定:“不必管它。你過來。”劉念猶猶豫豫地上前兩步。襲明伸出手,手掌向上,白皙的手掌遞出無聲的邀請。劉念止步。兩人對峙,一時無聲。最后,還是劉念率先邁開步子,走到他面前,卻沒有去碰觸那只手,恭恭敬敬地行禮:“谷主。”襲明手掌一翻,靈活地鉆入劉念的懷中,用兩只手指將噬魂爐夾了出來。劉念回神要搶已遲了一步,被襲明一掌推出了五六步。襲明左掌拖著噬魂爐,右手食指輕輕地?fù)崦^它凹凸不平的花紋:“魏小人總愛提,噬魂爐在其中排名第一百零五十五,沒想到竟真有人將其煉制出來。可惜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劉念驚道:“難道,這個噬魂爐是假的?”“不假,也不真。”襲明拿著爐子在手心中翻來覆去地把玩,“這是魔修用的,你一個道修要之何用?”襲明既知它的來歷,保不齊也知道它的使用方式,事到如今,劉念也顧不得襲明是否在試探他,實話實說:“我的一位朋友可能被關(guān)在里面。”“哦。”劉念道:“不知谷主可有辦法將他救出來?”襲明道:“沒有。”回答如此干脆,沒有留下一丁點兒的希望遐想。劉念黯然。“我沒有,靳重焰有。”劉念皺了皺眉。襲明試探得太過明顯,他不得不懷疑這次是否也是。襲明道:“萬年寒玉不但可以使尸身不腐,還可以凍結(jié)法器。加之,通天宮是道修第一大派,對付魔修的法器很有一套。若有靳重焰相助,你的朋友或有一線機(jī)會。不過問題是,如何讓靳重焰幫你。”劉念道:“請谷主指點。”襲明道:“他時刻不離玉棺,足見看重,何不從它下手?”劉念道:“如何下手?”“這是你的事。”襲明突地臉色一變,對著窗戶的方向冷哼一聲,“你打翻了屏風(fēng)撞破了窗,還敢大搖大擺地回來?”八哥兩只腳在窗臺上憤怒地踩來踩去:“你與他在房里做什么勾當(dāng)!竟不許我回來?”“放肆!”襲明揮袖,將八哥從窗臺上趕了下去,收回視線,對劉念冷冷地說,“你也出去吧!”劉念習(xí)慣了他的喜怒無常,討要回了噬魂爐,順從地退了出去。瀝青在門口等他:“谷主怎么說?”劉念道:“我在想想。”瀝青道:“不棄谷是人間圣地,這次離開,日后未必有回來的機(jī)會,你要三思。”劉念含糊地應(yīng)了。第二日,瀝青帶他去了襲明的書房,說是襲明準(zhǔn)許他暫時使用。說是書房,卻如雜物間,各種書籍混放于一處,橫七豎八,堆積如山。劉念一邊看書,一邊整理,一邊繼續(xù)研究噬魂爐。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倒被他研究出了一點名堂,比如說,用火燒它,它的溫度就會升高,能聽到鬼魂在爐里哭號。若是遇水,鬼魂們就會破口大罵。劉念試著與他們交談,他們竟然能聽到。從此,劉念又多了一項任務(wù),安撫爐中鬼。可惜它們鬼多嘴雜,經(jīng)常聽不清楚他們講得是什么,更不用說找到文英。通過它們的嘴,他掌握了不少爐中的情況,包括只要他不用火燒,爐里就會很太平。如此一來,他也放下憂心,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襲明的書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