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52
蠕動起來,原來里面裝著的是一個人。 束口的繩子系得不牢固,麻袋里的人動作越來越大,終于,一個發髻從麻袋里露了出來。 夏日天長,這會兒還沒有全黑下來,一清道人從麻袋里爬出來,看到眼前是座破廟,他長長地抒出一口氣。 就在今天之前,一清道人打死也沒有想到,他會在王府別院里被人打了悶棍。 為了圖清靜,當年他選了別院里最僻靜的院子,院子外面是條刺槐夾道,把他的院落與別處隔開,他和朗月全都愛靜,別院里的人也都知道,因此,除了他們師徒和打掃的仆婦,那條刺槐夾道幾乎沒人過來。 今天他收到一封信,說是有了朗月的消息,送信的人就在別院門口,他心里狐疑,明知來送信的就是一個跑腿的,可還是想要當面問問。 他急急出門,刺槐夾道也如往日一般安靜,他走著走著,腦袋忽然挨了一記,便人事不知,醒來的時候已經被裝在麻袋里了。 他能聽到車輪輾在路上的聲音,他也能從那些人的說笑聲里判斷出這是一伙潑皮,只是他不知道這些潑皮如何能把他從王府別院里弄出來的。 他剛剛開口呼救,一個潑皮便坐到了他身上,那潑皮坐在上面還不老實,屁(股)一上一下,他這條老命差點就交待在那家伙的屁(股)下面。 從他們的調笑聲里,一清道人猜到他們是收錢辦事,有人給了銀子,他們便把人綁過來。 一清道人正在嘀咕著這些人要把他帶到哪里去,就被從騾車上扔下來了。 一清道人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從麻袋里爬出來,也不知是被屁(股)壓的,還是從騾車里扔下來時摔的,他頭暈目眩,好在他心里還很清醒,這里是官道,官道通往西安城,這會兒城門就要關了,官道上已經看不到進城的車馬,以他現在的狀態,只憑一雙腿是走不回去的。 雖然有幾分懼意,可是一清道人還是搖搖晃晃地走進了破廟。 這下也好,王爺讓他今夜就跟著募兵的武官啟程去秦嶺,他正愁想不出辦法,現在他遇險,明天回王府說明情況,王爺不是冷情之人,會讓他休整一兩日再動身的。 有這一兩日的時間就足夠了。 想到這里,一清道人甚至開始考慮明天回去時要不要在自己身上弄出幾處小傷...... 破廟的廟頂裂開一個大縫子,借著微弱的光線,還能看到地上大殿里還扔著豁口的飯碗,冷硬的饃饃,這座破廟顯然常有乞丐流民借宿。 一清道人好潔,他嫌棄地四下觀望,想找處干凈的地方住一夜。 忽然,他發現破舊剝落的墻壁前,似乎躺著一個人。 一清道人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往外跑,可是他的兩條腿卻像是生了根,牢牢地佇在地上。 那是一個孩子,半大孩子,至少不是成年人。 天色黯淡,他看得不甚清楚,但是感覺那個孩子身上的衣裳像是道袍。 一清道人的心砰砰直跳,從早上在王府里被秦王訓斥,到后來在家門口被打了悶棍,再到潑皮把他扔到這里,短短一天,大起大落,兇險頻生,一清道人提心吊膽,心理已經到了最脆弱的邊緣。 此時此刻,那個穿著道袍的孩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朗月。 “朗月!”一清道人沖口而出,他忘記了身體的疼痛,一個箭步沖向墻邊那具小小的身體。 待到離得近了,一清道人終于看清,那孩子是臉朝地趴在地上的,小小的發髻、青布的道袍,單薄的肩膀、稚弱的身材,這是朗月,這真的是朗月! 只是朗月一動不動,他像是沒有聽到熟悉的呼喚,他的身體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趴著,這是被人扔過來形成的姿勢。 正常的人是不會用這個姿勢趴著的,顯然,自從被人扔過來,直到現在,他都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 是什么情況下才能讓人一動不動的,受傷?或者是......死了? “朗月啊,你怎么了?是沈彤害的你,是不是,你說話啊你別死......” 一清道人一把抱起伏在地上的朗月,朗月的身體終于翻了過來。 昏暗的暮色中,只能看到那孩子雪白的小臉、緊閉的眼睛。 忽然,一清道人手上一顫,一把拋開手中的朗月! 那不是朗月,那只是一個和朗月差不多的孩子! 可是已經晚了,那個被他拋開的孩子忽然睜開了眼睛,手上銀光一閃,一把雪亮的短刀便抵在了一清道人的胸口! “你......你是誰?”一清道人顫聲說道,夜色中,那孩子的臉朦朦朧朧,這不是朗月,確實不是。 “我是沈彤?!甭曇羟逄?,帶著童音,也帶著冷意。 一清道人的心沉了下去,就在方才,他說錯了一句話。 “你應該早就知道是梅勝雪把朗月綁走的吧,可你為何卻又認為是我殺了朗月?”沈彤淡聲問道。 一清道人從鼻子里噴出一股濁氣,他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第二七三章 狼心狗肺 白天川流不息的川官道上已經看不到來往的車馬,附近的田野里,勞作一天的農人們已經回家,就連鳥雀也飛回林中樹梢,這是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候。 但是破廟里并不安靜,不怕人的老鼠躲在黑暗里悄悄啃食著帶著餿味的硬饃,蚊子嗡嗡叫著,歡快地尋找食物,不知名的蟲子藏在曾經住過乞丐的干草里竊竊低語,交配產卵。 黑暗中兩個人依然對峙,一清道人胸前寒光閃閃,那是抵在他身上的短刀。 與其說是短刀,更應說是匕首,只有女子手掌長短,平素里藏在衣袖中,藏在靴子里,只作防身之用。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把匕首早已飲血。 它不名貴,但它是一件殺器,殺人的利器。 持刀的手也很小,很白,那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女子的手,但是這只手早就殺過人,從她更小的時候,她就取過他人性命。 她不嗜殺,她更不濫殺,她殺的每一個人全都該死,如果她不殺,那么死的人就會是她。 這一世,她用自己的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從八歲到十二歲,她艱難卻茁壯地活著,她活得并不瀟灑,但也沒有如履薄冰。 現在,她看著面前的道士,在黑暗里待得久了,雙眼已能視物,她能看清一清道士舒展的眉頭,緊閉的雙眼,他是準備赴死了嗎? 哪有這么容易,你落到我手里,你的生死便也掌握在我的手中,何況你心中還有牽掛,那是你的牽掛,更是你的軟肋。 任何一個暴露出軟肋的人,就已經輸了。 所以這些年來,她也輸了。 因為她也有軟肋。